巫真自顾自地查看了一番小锦后,终于将心思放了出来,目光也重新投向锦霏凰。沉默之间,似乎是在思考该怎样处理当下的局面。
“你理当也是沾染天命之人,不过此刻我带一人隐匿便已是极限,却是无力再拿住你……”
巫真略微可惜地自语着,却是让场中另外两人俱是心有所动。
锦霏凰不自觉地看向杜若曦,却恰好发现她微微退了半步,有些面色难明地看向灰袍巫真。
巫真此言语毕,便一个闪身接近了杜若曦将她一把捞住——现下已是没了再留下去的意义,再拖延下去,恐生不测。于是,他准备即刻离开此地,只对锦霏凰留下一句:“小姑娘,你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至于你是被放归建苍还是受梏于北冥,就端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看到灰袍巫真就要这么离去,锦霏凰自然是不甘心。倘若真的让他走了,那她不仅没能救出杜若曦,反还害得小锦落入虎口。而锦霏凰又怎么可能会轻易任由这个结果发生?
当下也不管自己体内精气仍是几近枯竭、并未恢复多少,她强忍着浑身的虚弱和酸痛,紧紧追上巫真的一袭灰袍。所幸,那巫真现在有杜若曦累赘在身,身形并不多么迅捷,也没有什么余地施展术法巫术。若是强行逼迫一下自己的话,似乎还是能够跟得上的。
正当她作如此想时,眼前的视线却忽然一花,紧接着就见到那一袭灰色的身影向这边倒回而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欣喜非常的声音大叫道:“终于捉住你了,越族的孙子!你这一躲,可是让我哥三个好找!”
面对隐于暗处的偷袭,巫真连退几步,才堪堪卸去了余劲,重新站稳了身形。但再向那个方向看去时,灰色的袍檐顿时有些凝封般的冷硬,那阴暗之下也隐隐泻露出一股明显的肃杀之意。
那欣喜的大叫声还未散去,只见三个虎背熊腰的狄族大汉从层层大帐的遮蔽之中走了出来。三人看着巫真就是一阵摩拳擦掌,颇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就这么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
面对那三名狄族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突然袭击,巫真的双手此时又俱是不得闲,躲避之间就难免显得仓促与吃力。乍一看去,他似乎完全不是那南拓三麓的对手,想来不消几息,便会完全落败。
避开了险些击中自己的凌厉拳风,巫真连连退步。躲避的空隙间,不由微微偏了头转向他一手边的杜若曦。
杜若曦对于他这般无言的举动,似乎也是明白了他是在怪怨她先前实在是留下了太多逃窜的痕迹,这才让这南拓三麓追到了这里。这下子,想要摆脱他们,可就得费一番功夫了。而且,也难保就没有增援的狄族守卫陆续将这里封锁包围。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就真的走不了了。
当下的情势也容不得巫真托大,他现在累赘在身,要真的与那三个称得上是高手的狄族斗上一斗未免也是碍手碍脚地有些吃力。
但是,他决不能败在区区几个狄族武者手中。
只因,天命之凰如今正在他手,有了天命之凰,越族的能做的事可就多得多了。甚至可以说,只要能将天命之凰安全带回南越,就算将这北冥布势彻底放弃也没有什么大碍。天命之凰的价值,可是要远远超过此次北冥的布局大计。因此,无论如何,他是决不能受制于眼前的三个狄族的。
心中对局势利弊的剖析瞬间明朗,但那南拓三麓的攻势却也丝毫不含糊。他们三人衔丝合缝的攻击的确不是可以轻易招架的,就算以巫真无所顾忌的状态与他们这么对招,也是得颇费一番功夫才能取胜,更别说现在这般束手束脚的状态了。
一旦被这南拓三麓黏住,再想要脱身,除非能够将他们击败。但现在巫真若是想要摆脱他们,却至少得让杜若曦离开才行。有她在旁边,束缚手脚自是不必多说,他的巫术更是施展不开、顾忌甚多。他本就不是深研武学之人,若是不能施展巫蛊之术,与砍去他的手脚无异,又何谈破开南拓三麓的截杀,遁去无形呢……
正巧这南拓三麓出来堵截巫真,锦霏凰在一段追赶之后,也终于将巫真的身影重新纳入眼中,却是未料此刻竟又生了如此变故。她在暗自心惊讶异的同时,也不由感到一丝庆幸:当下自己已是无力在那名灰袍越族手中救回小锦。现在的局势越乱就对她越有利,只要见机得当,她也未必不能将小锦从那越族灰袍手中夺回来。
打定了如此主意后,锦霏凰即刻隐匿好自己,并且抓住这个空档竭力调息,恢复起自身精气。只待寻得机会,便将小锦从那灰袍巫族手中救出。
场中巫真与那南拓三麓的交手也是十分胶着,巫真在三人宛若一体的攻势下,也没有寻到一丝能够施术的机会,甚至就连想要将杜若曦脱手推开的时机都未曾获得。一时间,他这南越十巫竟被三个区区野蛮狄族压着打,尽管他们的攻击其实根本没有奏效,但落入如此憋屈的境地却是他平生仅有。
一向都是平淡无波的巫真竟也开始渐渐浮躁起来,再不打破僵局的话,等更多的狄族围聚起来,受限于某些筹划而不得使用一些手段的他,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虽说巫真已是逐渐焦急,但那南拓三麓也同样是不好受,甚至还要更加憋屈一点。
他们三兄弟,乃是一母同胞,自小便是形影不离,吃饭睡觉习武都是在一起的。三人武学合一的威名在这整个北冥雪域也是声名赫赫,要想跻身于狄族一流高手之席位,也绝对是绰绰有余。就算将他们放到九州乃至整个遂域,亦能排得个上流高手的标准。
因此,与他们交手的人,绝不算少,而能在他们手下走这么多回合的,却真没几个,更别说像巫真这般连一片衣角都没让他们摸着的了。更何况,他还一手提了只鸟,一手提了个小婆娘,这样的劣势之下,竟还没有哪怕一次还击。这种诡异的情况,还真的是这南拓三麓活这么久来的头一遭,对他们来说,也真称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所幸,事穷则变,对峙的两方似乎都受不不住这个局面,一直胶着在一起的几人终于在某个瞬间分了开来。
一摆脱了那南拓三麓的封锁,巫真当即便将手中的小锦塞入另一手的杜若曦怀中,并将她远远地抛出了战局。随即,便彻底地放开手脚,施展巫术反攻向那南拓三麓。
“护好这只雏凰,我等会儿就跟上。记得,它要是没了,那你就等着你的情郎也跟着去吧……”
一道显得阴气沉沉的细微耳语经由秘术传入自己的耳中,杜若曦下意识地看向怀中昏迷的华美雏凰,心中颇为抵触。
她凭什么就要护好这只雏凰?凭什么这只锦霏凰养的鸟丢了没了,我的羽锋也要跟着遭殃?
但是,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而逝,心中的不满也还未完全升起就已被自己狠狠地掐灭。羽锋的安危,容不得她有半丝马虎,任何威胁到羽锋的事情,她都绝不容许。
心念及此,她也立刻移步向部落某处疾速离去。保住这只锦霏凰养的凤凰,现今已是被她放在首要的事,为了这个,甚至要她丢掉性命也未尝不可。
此间的异变自然引起了锦霏凰的关注,看到巫真竟然放离了小锦和杜若曦,锦霏凰一时也是感到意外。但她此刻的心中,却是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颇有些沉甸。
最后瞥了眼开始与南拓三麓激斗起来的巫真,锦霏凰立刻紧紧跟上杜若曦离去的身影。只是,她的面色不由愈加凝重。
她本便是个极其聪颖敏锐的女子,即便是常人,也可在先前巫真与杜若曦的一番对话中发现他们之间有着不少纠葛。而锦霏凰一经思索自从今夜见到杜若曦开始的一幕幕,更是隐隐发现了许多令她惊骇非常的事情……
这些,都太过让人悚然,杜若曦的形象几乎就要在她心中破碎支离、重新凝构。甚至于,她越思索,便越有些不敢接近杜若曦。但终究,她还是得跟上她,即便不是担忧小锦的安危,也还需将杜若曦带出这个狄族部落——尽管这并不那么容易。
前面快速移动着的人忽然停住了,锦霏凰也不由随之停了下来。
想来,她应该是发现自己跟了上来。
果然,杜若曦缓缓转身,没有对先前早已是虚弱无比,此刻本应瘫倒在三里之外的锦霏凰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