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审视着现在敌我双方的形势,齐兵长忽而有了几分底气。
当下的局面是己方占优,除了跟着锦霏岚的天威军幸存的九人外,他自己又带来了二十人。另一方的狄族算上还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大汉也只剩下八人,还有三位是负了不轻的伤的。
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且己方还有锦霏凰这个不知深浅的术士在,就算对方或许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也是不可能有能够扭转局势的实力的。因为,他们之间要真是有这样的人物存在,早就把锦霏岚和那几位天威军士尽数击毙了,又哪会等到现在?
想到这儿,齐兵长不禁向锦霏凰提议,既是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也是能够让她出一口气:“锦姑娘,这些狄族让令弟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不如将他们尽斩于此地,也算是为令弟报仇,你看如何?”
齐兵长的话立时让巴图鲁警醒过来,他眯着眼打量了对面的人群,在心中预估着胜算,同时暗地里亦是准备回撤部落。
锦霏凰闻言,也将悲悯的视线转向了那一边的狄族。目光逡巡了一圈后,最终定格在了中间那个有些眼熟的狄族大汉身上。
齐兵长也随之看去,同样发现了这个身影显得有些分外熟悉。
“这是……前几日遇上的那个马队的人?你是那个领头人?”
巴图鲁对于齐兵长近乎肯定的问话,也是冷笑到:“这广袤的雪域还真是小啊,不想竟能几次三番地见到不知死活、贸然闯入北冥深处的建苍人。也没有想到,建苍的女人竟然也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这些军队之中。”
巴图鲁的话语表露出了几分异样的信息,这让不少人俱是心头一震。
“你说什么?”
顿时有几个与他们交手的天威军明白了什么一般,立马有些心急地想质问出他们所要知道的消息。
但巴图鲁却是没有理会他们,不待他们再说,只是转眼重新看向了锦霏凰。不由深凝了片刻,眼中蕴藏着复杂不定的精光。
“这位建苍的姑娘,你,很不一般……”巴图鲁顿了顿,“希望……我们有缘,再也不要相见……”
话毕,巴图鲁已是迅速拉起犹自在他脚边不住地抽搐的呼楚,招呼着其它狄族飞速离去。
“狄族蛮子休走!快告诉我们杜医官到底怎么样了!”
几位重伤的天威军士不甘地怒吼着追上去,依旧不肯轻易放跑了他们,而跟着齐兵长来的天威军也是追上去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那些狄族虽说因激战而显得有些狼狈,遁去的速度却仍然能够很快。明明是高大壮硕的身躯,踏在雪上,却是几乎没有痕迹,眨眼间便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们愤怒的质问。
“算了,齐兵长,暂且放他们走吧,不必再去追了。”
见众天威军士们都不肯放过地追了上去,锦霏凰出声叫住了缀在他们后边的齐兵长。
听得锦霏凰的话,齐兵长不禁止住了脚步,也叫停了前面追击的众人。
被命令停止追击的天威军士们俱是十分不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各自拥有傲气的秉性,但也毕竟军令如山。
重新聚集的天威军士们脸上都有着憋屈与不甘,显然很是不理解为什么齐兵长要听信锦霏凰的话,将那几个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狄族放虎归山。
“齐老大,我们为什么要放过那几个狄族?他们可是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
齐兵长虽然也是感到遗憾,但他此刻略微一思也是能够想明白了。
“你们追不上的,那几个狄族看似伤痕累累,实则没有伤及根本。就算你们能追上,那个时候肯定已经接近狄族部落了,这样不是去送死吗?”
齐兵长的解释颇有道理,他们也知道他所说的不假,但也还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那些狄族蛮子真是可恶!不但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还将锦公子重伤,就连杜医官也被他们掳去了部落之中!”
听到再次提及杜若曦,齐兵长不由打住了他们,连忙细问其中曲折:“等一下,杜医官被抓走了?!就在那几个狄族人的所属部落之中?你们与我失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快把事情都详细地告诉我!”
有了齐兵长这个主心骨,现在这些天威军武者们也都开始冷静下来,那几个与锦霏岚一起的也立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齐兵长一一告知。听到后面,他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
“可恶!杜医官……”
齐兵长狠狠一拳捶在雪地上,将积雪迸溅得四散。
锦霏凰在一旁不语地倾听着,虽然已是彻底与秦羽锋断绝了,但对于杜若曦,她的心绪还是有些复杂。不过,这缕复杂很快便被泯去了,最后只剩下真切的担忧。
“你们可能确定杜若曦就在狄族的部落之中?”
锦霏凰忽而问了一句,眼中神色明灭不定。
“错不了,为了探明真假,我们还折了一个兄弟。”
得到了一名天威军士肯定的回答,她更是安静下来,沉默不语。
齐兵长已是眉头深蹙——想要从一个狄族部落中抢人,仅仅凭借他们这几十个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先前他们想要挟持部落高层,用以作为交换杜若曦的筹码,这个方法确实是最为可行的了,却怎知又是这么个结果。一次失败,那个部落肯定就有了防备,那么再想用这个方法便是绝无可能成功了。
那么,想要救出杜若曦,已算是难如登天……
几经思虑,依旧是一筹莫展,他不由看向了锦霏凰。
“锦姑娘,我们想要救出杜医官,可现在并没有适合的方式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否帮我们筹划一番?”
锦霏凰没有回答,依旧是低着头,许久不曾言语。直到齐兵长几乎就要以为她也没有了办法,彻底绝望之时,她才只缓缓传出一声:“很难。”
听闻此言,众人俱是面露失望,虽然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当真的得到这个回答时,却难免沮丧无比。
“成功的可能很低……”
锦霏凰又忽然接上了一句,这又让众人面露喜色,重新燃起了一丝隐秘的希望。
“锦姑娘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无论能不能成,我们都愿一试。”
齐兵长殷切地看向了她,已是将最后的希望都压在了她即将说出的方法上。
无声地默叹了口气,锦霏凰正要开口,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口被什么拉住了。低眉看去,竟是锦霏岚苏醒了过来,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霏岚,你醒了!”锦霏凰惊喜地回握住锦霏岚的手,还是有些忧心,“你感觉怎么样了?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再睡会儿?或者让姐姐再给你治疗一下?”
说着,她已是开始结印,却被锦霏岚一把抓住了。
“不用了,姐,我好了,身上基本不痛了,就是有些没力气,不用再给我治疗了……”
锦霏凰却仍不能安心,搭腕探了一下他的脉象,又看了他的面色,见确实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放下心来。
锦霏岚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有些发不上力,锦霏凰只能微忧地将他扶起。
见锦霏岚苏醒,那几位与他一起的天威军士们也都大喜,纷纷上前问候几句,见他确实并无大恙,也都松了口气。
待他坐起,稍稍喘吸了几下清冷的空气,清醒了神智后,便又紧紧地抓住了锦霏凰的手:“姐,你们刚才在说若曦姐的事?”
“不错。”
他不由又抓紧了几分。
“我们一定要救若曦姐,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不禁为弟弟如此态度微感诧异,或许因为弟弟的无心,他可能并没有发现有关她们与秦羽锋之间的那些事。但是,这个执念却又是从何而来?
“你很想救她?为什么?”
这话不禁让锦霏岚的眼神黯了黯,他不禁低下头,声音有些嗫嚅:“秦大哥让我跟着若曦姐,要我好好保护她的,我却让她被狄族捉了去……而且,还因为我的提议,让天威军折了这么多人……我,我想救出若曦姐,这样才没有辜负了那些牺牲的天威军的大哥和秦大哥……”
看着锦霏岚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些话,锦霏凰不由微感讶异,眸中也是闪动着复杂难明的光。但到最后,等到他说完,锦霏凰却只剩下了怜惜与欣慰。
不禁伸手轻抚了几下弟弟的头。尽管锦霏岚一向很是不喜欢锦霏凰这样做,因为这样摸他的头好像还把他当成个孩子一般。但此刻,他竟没有太过抗拒。
“霏岚长大了……”
锦霏凰柔暖地对锦霏岚笑着,面对她这几乎与母亲对他展露的一般无二的和煦笑容,锦霏岚却不由感到有些忸怩。
“姐,我本来就不是孩子了,我早就长大了!”
看着弟弟微微涨红了脸争辩的样子,锦霏凰也是笑而不语。
“你放心,姐姐会一定会把杜若曦给救出来的。”
嘴角勾动了一个恬静淡然的笑,眼神之中,有着一缕教人无法明辨的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