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切,我都惊得呆了,不知道怎么去接受,也不知道怎么去做。
很快的是,横名道人也像之前钟一那样,他的身体消失了,不同的是,横名道人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滩黑色的液体,而且远远看去,特别的粘稠,就算是那些猛烈的雨水,一时之间也冲刷不掉。
再怎么说,横名道人也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是我连给他安葬都做不到,因为那一团黑色,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地底之下。
那么,还是像之前那样,给横名道人做个衣冠冢吧,只是这里的“衣冠”,则是那把竹尺了,而且说做便做,不一会我就在一边挖好了一个坑,将那把竹尺埋了进去,然后拾了一根桃树枝,用石子在上面刻了一行字,即“横名道人之墓”。
最后,我对着横名道人的墓磕了一个头,心里又感慨了一番,便自行离去了。
可能是由于钟一的死去吧,整片桃林里的诡异气氛一扫而光,而且最明显的变化是,那些桃树的排列位置,不再么的充满邪气,就是简简单单的培植定位而已,所以我出来的时候,依据自己之前的记忆,先在里面转了一会,找到开始来的地方,就直接沿着原路出去了。
一路上,我走得很快,感觉自己的脚步还是蛮轻便的,但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出奇的沉重,仿佛自己陷入了一片苦海一般。
真是奇怪了!真他妈的奇了怪了!真真他妈的奇怪了!
出了桃林后,月色渐渐变得明亮起来,而且雨也小了下去,空气也变得十分清新,呼吸一口,真是清爽到了肺里。
我心里也慢慢变得豁然起来,然后盘算了一下,回去后该怎么救黄小倩她们,之后就该是自己回家了,这么几天没回去,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想我,或者说不知道老头子会怎样惩罚我,但想着想着,自己就甩了甩头,管他呢,等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我回到张叔叔家里的时候,钱队长他们已经睡去了,只有张叔叔一人点着一盏煤油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听到外面声音响动,便跑出来看,一见到是我,脸上就满是笑容,但也不多问,估计他知道我把事情办成了吧。
我先跟张叔叔说了句“抱歉”,没能将横名道人的道袍带回来,让他最后的念想也没了,而张叔叔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丝毫不萦于怀的样子,然后对我说什么万事前定,这不是我的错,最重要的是,能救到人就不错。
张叔叔一副超然的样子,的确对我有些感触,但我更奇怪的是,他的思想什么时候变了?他不是打死也要遵守横名道人的嘱咐,绝不插手这件事么?难道是他忽然醒悟了,觉得道家和佛家一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要散架了,实在是困得不住,也不想那么多,就对张叔叔说,自己要休息一下,而张叔叔也不多说,带着我向一旁的屋子走去,屋里有一张小床,就叫我先将就一下。
我从小在农村里长大,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富贵爷,所以倒床就睡,而且睡觉前还对自己说,睡到天亮就可以了,等天亮了还要救人呢,黄小倩她们人可实在是等不得了,但可能是自己太累了吧,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一看到四周的光线如此的刺眼,我心里就是一惊,立马翻身起来,就和他们一起往黄德忠家里走去。
张叔叔的家虽然在学校的后面,却离学校很远,更要命的是,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知道黄德忠家在哪里,所以没办法,我们只好先走到学校,然后再由我带路,最后好不容易来到了黄德忠家里,搞得钱队长在路上一个劲地骂骂咧咧。
黄德忠一见我们来了,一张脸笑得稀烂,我简直都不敢看,但随后他就哭丧着个脸,说他闺女不行了,全身上下都烂完了,而一旁的钱队长见不得他这样,便问他棺材准备好没有,听得黄德忠一愣,好半天才回答一句“我给忘了”。。。。。。
可能是由于昨晚的下雨,黄小倩的房间里阴暗潮湿,一股很重的霉变味,钻入人的鼻孔里,让人觉得怪不舒服,我只好叫黄德忠先点一盏灯来,让我先看个仔细,也好对症下药,而黄德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拿了一盏灯来。
就着昏黄的灯光,我看向黄小倩,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她的脸部已完全变黑,出现了那种坑坑洼洼的情况,看着很是瘆人,而她的身上,也是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就连稻草绳也变黑了),还散发出一股臭味,在近距离之下,混合着屋里的霉味,更是让人觉得恶心想吐。
看来,要是自己再多睡一会,这黄小倩就要完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起身来到厨房,拿出那团腺囊,用菜刀轻轻一割,放掉里面的汁水,然后又来到灶台边,将它放在灶台之上,便在灶下烧起火来,一边用手触摸腺囊,感觉它的干湿程度,一边控制加柴,让温度控制在一个可靠的范围内。
想起之前,横名道人对我说“风干,内服”,而今天虽然是雨后天晴,却也没有那种猛烈的阳光可以照晒,再者说,就算有猛烈的阳光,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见得能风干,所以只有采取这个办法了。
张叔叔还好,就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而钱队长就不行了,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烦躁好动,还很好奇,不停地问我我在干什么,我被问得不耐烦了,便丢了句“你看不到我在治病么”给他,他才觉得自讨了个没趣,闭上嘴巴。
不一会后,我看到那团白色腺囊已经慢慢变了颜色,变成那种黄色,就像米饭糊了边一样,心知可以了,便不再烘烤,而是拿了起来,切下一段磨碎,然后顺带倒了一碗水,就来到了黄小倩的房间。
我交给黄德忠,叫他给他闺女喂下去,黄德忠自然不敢有所推辞,反而很高兴地接了过去,然后给黄小倩喂了下去,而我则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黄小倩的变化。
黄小倩对这东西的确不怎么抵抗,所以不一会,那些粉末就被她给吃了下去,可接下来,她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尤其是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涣散,那样的虚白,那样的无力,而且瞬间之后,她的眼睛就翻了白,嘴巴也大张起来,“啊、啊”地大叫着,听起来很是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横名道人和我都被钟一骗了?
这个时候,张叔叔连忙上前一步,按住黄小倩正要挣扎的双手,然后钱队长和黄德忠也过去帮忙,而张叔叔则腾出手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紫符来,念了几句咒,那符便燃了起来,接着被张叔叔扔到碗里,不一会就变成黑糊糊的一碗,给黄小倩灌了下去。
黄小倩一喝下去,整个人立马就变得安静下来,连眼睛也恢复成了原样,然后张叔叔给他们解释说,这是“安魂符”,能让黄小倩暂时安静下来。
可是,我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当黄德忠盯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些责怪,就不敢去看他。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再次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可是毫无答案。
我听到黄德忠叹了口气,说自己的丫头真可怜,从小就没了妈,自己想要她好好地活一辈子都不成,说得屋外的陈阿姨都嘤嘤地哭了起来,而黄德忠最后又声嘶力竭地说,如果有可能,他真愿意替自己的女儿去死。。。。。。
听到黄德忠最后一句话,我脑子忽然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之前钟一对我说的话“李代桃僵,以此代彼”,而且她还特别地叮嘱我,难道就是要黄小倩身边的人代她去死?
我看了一眼黄德忠,心说你可能真是一语成谶,不过你好像也活够了,死了也不算冤,好歹阎王爷不收短命鬼。。。。。。
但是,我害怕自己理解错了,便把张叔叔偷偷地叫到一边,简洁地说了一遍,谁知张叔叔只是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反倒是看着我。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我才有些犹豫,想要问问张叔叔,让他给个参考意见,谁知他比我还要茫茫然,但此刻不能再迟疑了,否则黄小倩真算是完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么“以此代彼”,要代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李代桃僵,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那些虫子,于是心里有些明了,都是虫子,一个咬啮的是树根,那另一个呢?吸的是人的精血。
那么,不用说,“以此代彼”,要代的就是血了,而黄小倩现在瘦得跟个皮包骨一样,身体极度贫血,这样说来,也算说得过去。
我转过身来,看了黄德忠一眼,问他是不是真愿意替自己的女儿去死,黄德忠先是一呆,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直说愿意。
这种生死抉择的事,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大难题,我见不得这种抉择,要么糊里糊涂的死,要么一下就死,做什么选择题啊。。。。。。
我又弄了点粉末,然后把那把菜刀提在手上,便向着黄德忠走去,而黄德忠闭上了眼睛,像等着被我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