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没银子了?皇上赐的五千两银子这么快用完了?”林朗有点不敢置信。
松娘点点头,“昨日里购入了些日用品,今日又支出了三千两银子,府里账面上也就剩百余两了,工钱之类的倒是好说,可是府里的人还是要吃饭的。”
听得松娘说的这么严重,离茹也抬起来婆娑的泪眼。
林朗皱皱眉,问“还能撑几日?”
松娘想了想,回道“半月吧。”
“半月,半月。”林朗又念叨了两遍。
在这个年代里,十日内赚些银子,听上去也不是很难,林朗开始思索着前世那些网络小说里的法子,以前自己看小说的时候,那些猪脚可个个都是赚钱鬼才,捞银子的方法简直不要太多。
卖诗?听上去太下作了。
穿糖葫芦?这能赚几个钱啊,没事哄沉香玩倒是没事。
找人做些小玩意?时间倒是可能不太够,卖给谁也是大问题。
开青楼?开赌场?性质太恶劣了。
看向窗外沉思着,林朗突然看着街角酒楼的旗子,眼前一亮。
“十日后自会有银钱入府,不要担心。”林朗对车内两人说道,一脸自信的笑容。
“是。”松娘倒是一直很淡定。
“公子打算怎么弄钱呢?”旁边的离茹小心翼翼问道,她心里一阵忐忑,自己不会再被卖回去吧。
“嘿嘿,放心,公子我山人自有妙计。”
……
酒,伴随着中华文化的发展而渊远流传,无论第一捧酒是属于山中老林的猿猴还是那个叫做杜康的农夫,酒早已成了一种极具魅力的饮料,上至士大夫,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为这一口清澈而醇厚的酒液痴迷。
前世里,蒸馏的技术在宋朝才逐渐发展起来,而大武的酒如上次林朗与周肃所饮,并没有经过蒸馏,味道近乎于醪糟一般,苦了林朗前世于夜摊,酒场厮杀出来的酒量,这种淡酒自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而把味道更醇厚的高度酒带入到这个时代里,既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卖些出去,应该也能赚到大把银子。
说干就干,回府之后,吃过午饭,又稍作休息,把手里的卖身契还给了离茹,嘱咐她快点养好身体之后,林朗就带着刘开泰出了府。
刘开泰今日未着铠甲,穿着常服,看着倒像是个粗糙的农家大叔,只是浑身上下不时凸起来厚实的肌肉块子,眼神里不时还冒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
“开泰啊,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刘开泰比一米七的林朗还高一个头,在车里有些施展不开,听到林朗问话,大着嗓门答道:“属下以前是瓜洲的将士,后来驻边军队轮换,便回了京城,后来又被编入禁卫,做了个小队长。”
“以前驻守过瓜州,你打过仗吗?”瓜州是大武边境,与塞外接壤,常有战事发生,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憨货还是西部来的老兵。
刘开泰点点头:“大规模的仗没有打过,小股子的厮杀倒是常有。塞外的蛮子常来我大武打秋风,属下也是砍过几个脑袋的。”
“牛逼。”林朗竖起了大拇指,刘开泰虽听不懂,也知道大概是夸自己的,憨厚地摸摸头,“大人说笑了,属下只是一个大头兵而已,离将军才是真的厉害,在北方杀得蛮子屁滚尿流的。”
“是吗?那你以前在离将军麾下做过事吗?”
刘开泰摇摇头道:“离将军主要驻扎的是凉州,属下则是瓜州,两地相离也有个几百里,就是军务上,也没有任何交集。”
“哦哦,瓜州盛产西瓜吗,怎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
一路侃着大山,倒也不无聊,一堆人直奔城西的一家康乐酒坊,听到是去酒坊,刘开泰的眼睛像是放光的恶狼,一路催着车夫快行,连番受到林朗的白眼也浑不在意。
林朗这才想到,这刘开泰一直在服役,虽是嗜酒之人,能喝酒的日子倒是少之又少。
喝酒的人分三六九等,这酒也自然分得三六九等,林朗去的这家酒坊便是处于大概“三”等的位置上,平日里专给酒楼里卖酒,而如今关内大旱,粮食也金贵,连带着酒坊就处于半停业状态。
酒坊的主人叫林康乐,倒和林朗是本家,林朗见到他之时,这位仁兄满面通红,看来中午刚饮过酒,所幸意识还算清晰,不耽误谈事。
说明来意之后,林朗便以二十两银子每天,粮食工钱另算的价格租用了酒坊,林康乐倒是没想到有这样的生意上门,反正酒坊也是基本不运转了,乐得租给眼前这富家公子赚银子,激动之下,脸上颜色更红了。
像这种酒坊,算不得顶级,其实也没什么秘方可言,听说林朗暂时接管了酒坊,伙计们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听了他们讲诉了酿酒过程,又看了一些成酒之后,林朗大概明白了,大武的制酒大都是谷物自然发酵,然后压榨过滤而成,类似于后世黄酒之类的存在,口感非常涩口,味也显得寡淡。
林朗还在思量着,旁边的刘开泰已经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还不够明显吗,酿酒啊。”林朗闻了闻一坛新酒,酒味冲鼻,他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大人还懂酿酒?敢问大人要酿的酒是什么名,可有什么说法。”
林朗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头顶:“酿仙酒。”
刘开泰还未说话,旁边的一个酿酒老师傅忍不住了,对于这行为举止颇为奇怪的富家公子一直在酒坊问东问西,他早已经不耐烦,又听到林朗口中“仙酒”二字,便小声嘀咕道:“好大的口气。”
刘开泰耳朵倒是尖,瞪了一眼那个酿酒师傅,一脸的凶神恶煞,指着他说:“老东西,你再敢说一声试试。”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稍微露点杀气,酿酒的师傅的腿肚子就发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来。
林朗皱皱眉,把刘开泰抬起的手给压了下去,和颜悦色道:“师傅,等酒酿成了,再说小子口气大也无妨。我已经大致有了想法,咱现在就开工吧。”
无非是把压榨的步骤换做蒸馏,再在工艺上加些所知的现代工艺,林朗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只差实践了。
日子一天天过了去,酿酒坊的厂房始终没有停过去,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采买着酿酒的材料,不时还有极为浓烈的酒香四溢开来,酒坊主林康乐闻得酒香,馋虫早已经被勾起来,连带着手里的浊酒也失了味道,只是刘开泰似个门神在门口守着,他也进不去,五日后,偶得林朗出来透气,终于抓住机会,便央求林朗给些新造的酒尝尝味道。
毕竟是酒坊的老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让刘开泰端了一碗酒送给老板,林朗又钻进了小厂房。林康乐看着碗里的酒,酒色清冽可见碗底,香气浓郁,稍微晃动一下,酒液又看起来十分粘稠,哪里还能按住心里的馋虫,一碗酒咕咚咕咚就进了肚里,刘开泰看着林康乐一碗干了酒,咧嘴一笑,也没有说什么。
一碗干下去,林康乐面色已经憋成了酱紫色,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大吼了一声“好酒!”,直挺挺倒了下去。
酒坊的锅子还未停。
期间,松娘倒是派沉香来问了几次情况,林朗都打发了小姑娘回去,说是时候未到,又吩咐了些事,而他自己更是寸步不离酒坊,连吃食也从外面送到酒坊内。
终于,待到松娘言半月之期的第十三日,顶着熊猫眼的林朗和刘开泰抱着两大坛子酒回了府,马车上,刘开泰还在抱着一个小坛子不停在喝,面色通红,偶尔还打着酒嗝,气味十分难闻,林朗捂住了鼻子:“刘开泰!你到底偷喝了多少酒?”
“属下,属下也忘了。”刘开泰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楚。
“这酒可不便宜,你偷喝的那些酒,都从你的工钱里扣。”林朗恼道。
“嘿嘿,这酒就是给我老刘喝得倾家荡产,我也认了。”刘开泰的脸笑开了花。林朗叹了口气,现在这货已经完全醉了,估计说什么也不会听了,便离刘开泰远一点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刘开泰没了动静,林朗还以为这糙汉吃醉了酒,睡着了,看了一眼,却发现刘开泰竟然在哭。
很难想象一个三四十岁的糙汉子不停流泪是个什么场景,泪水如同城外的清水河一般汹涌澎湃,沾满了刘开泰的整张大脸,看着倒是十分惊悚,林朗一惊,难道公子我酿的这酒好喝哭了?
林朗拿脚踢了踢刘开泰:“咋了,大老爷们哭什么?”
刘开泰见林朗醒了,连忙擦了擦眼睛,声音断断续续道:“有些想起来我的那些弟兄们了,这么好的酒,他们却永远喝不到了。”
林朗默然。
良久,他看着窗外说道:“你偷的那些酒,就不罚你的了。”
窗外人潮汹涌,一片繁华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