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事情,只能坐下来慢慢聊,而不是拿着兵器相向而对。
守真马上安排了一间静斋,让失散多年的姐弟相聚,诉说一下这些年来的过往。
这个时候,魏婉芳一心想着心念了一辈子的弟弟“香孩儿”,早已将自己的安危和守真的威胁抛之脑后。
看着与自己相似的脸庞,姐弟二人自是没有任何怀疑,更何况二人都保留了姓氏魏氏,相互叫得出儿时的小名。
香草、香孩儿,正是父母为姐弟二人起的乳名。
魏婉芳和魏广宗的祖父是魏玄同。
魏玄同是巨鹿魏氏,今定州鼓城人。
他乃进士出及第,累任长安县令,迁吏部郎中。
麟德元年(公元664年),魏玄同联合西台侍郎上官仪(上官婉儿的祖父)谋废武后,可惜被武后挫败,坐罪后被流放岭外。
上元初年(公元674年),即十年后,遇见大赦,魏玄同得到工部尚书刘审礼推荐,拜岐州长史,后来历任吏部侍郎、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迁户部尚书、检校纳言、同平章事,册封巨鹿县男。
在任期间,他曾营救过宰相狄仁杰,交好宰相裴炎,特别是与裴炎的友情,始终不渝,时人称之为“耐久朋”。
永昌元年(公元689年),得罪武后,坐罪赐死,时年七十三。
魏玄同有五个儿子,魏婉芳和魏广宗是他最小儿子的子嗣。
魏氏家族被吵架问罪之后,魏玄同被赐死,魏婉芳被发配掖庭,魏广宗因为年幼,与父亲等亲人一起流放到了岭南。
魏广宗的父亲是魏玄同起复之后所生,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如此辛苦,一路奔波下来,加之染了瘴气,便一命呜呼。
魏广宗说到这里的时候,姐姐魏婉芳早已泪流满面。
家族被抄家的时候,她已经是记事的年龄,父亲等人容貌铭记在她的脑海里,想起亲人们死于岭南,心中想起了往事。
“我曾经去岭南找过你们,却没有找到你们的线索。”魏婉芳泪眼朦胧。
“我们早就被人偷偷接走。”
“去了哪里?”
“去了西域,北庭。”
“那么远?谁接走的你们?”
“守真道长的叔父,裴伷先。”
“他是……?为何救下我们?”
魏广宗惊奇问道:“阿姐,你是梅花卫,真的不知道守真道长的祖父就是宰相裴炎吗?”
“什么?他竟是……祖父的至交好友裴炎的孙子?”
魏婉芳大吃一惊,她记得裴炎家族早已被吵架问罪,其家族的人同样被流放到了岭南。
怎么会去了西域北庭?
她在梅花卫的档案里曾经查找过魏氏家族的成员信息,全部是下落不明。
当初,她还以为是圣神皇帝下令杀人灭口,并没有想过有人会偷偷接走自己的亲人们。
以她从梅花卫的身份去考虑,能够从岭南接走人去西域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天方夜谭就这么实现了。
“家族其他人呢?”
“大都已经去世,还有几位堂兄留在了西域,做珠宝生意。”
“再也不回中原了吗?”
魏广宗苦笑道:“家族没有被平反,怎么回来?我和守真道长正在为平反的事而努力。”
“你们想为家族平反?”
“我为咱们魏家,守真道长为裴氏家族。大家都在为平反一事做准备。香草姐姐,你是梅花卫,有没有查到当年冤案的原因。”
魏婉芳讶道:“当年冤案?当初,祖父被周兴诬陷才被圣上赐死。而周兴早已被我暗中刺杀,为祖父报了仇。”
永昌元年(公元689年)闰九月,周兴自认为和魏玄同有私怨,大力指控魏玄同是宰相裴炎的朋党。
早在嗣圣元年(公元684年),宰相裴炎因反武后已被处死。
周兴诬称魏玄同说:“太后老了,还是支持皇上长久些。”
当时,武后还没有登基称帝,勃然大怒,让宰相魏玄同自杀。
两年后,天授二年(公元691年),酷吏丘神勣被处死,有人告周兴与丘神勣通谋,武则天命来俊臣审问。
于是,来俊臣请周兴吃饭,假意试探。
来俊臣问:“囚犯如果硬是不认罪,该怎么办才好?”
周兴大笑说:“这太容易了,把犯人放到瓮里,四周燃起炭火。”
来俊臣派人找来一口大瓮,按照周兴出的主意用火围着烤,然后站起来说:“来某奉陛下圣旨审查于你,请君入瓮吧!”
周兴见大事不妙,磕头求饶,表示愿意招认。
按法律,周兴当处死刑,圣神皇帝赦免了他一死,改判为流放岭南。
不过,据官方消息,周兴在路上被仇家所杀。
这件事只有魏婉芳和上官婉儿等人知道实情。
那时,刚刚得到上官婉儿提拔重用的魏婉芳,哀求上官婉儿,想为自己的祖父魏玄同报仇。
上官婉儿为了收买魏婉芳的忠心,让自己的心腹梅花卫去追上周兴,暗中刺杀了周兴。
从此以后,魏婉芳对上官婉儿忠心耿耿。
魏婉芳凭借着这份忠心和自身的努力,累任梅花卫将军。
即便梅花卫已经风光不再,魏婉芳都没有想过离开上官婉儿。
弟弟魏广宗讶道:“这么多年来,我曾调查过周兴的死因,没想到是阿姐所为。”
“我身为梅花卫,做这种事情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官方不会调查梅花卫,外人自然没有任何线索。小弟,既然守真的祖父是宰相裴炎,那么,我们也算是世交。你告诉我,他监视太子府究竟想做什么?”魏婉芳身为梅花卫多年,说话的口气很难改变,与弟弟交流的时候,犯了职业病。
“香草姐姐,这件事还得守真道长亲自跟你聊吧。不过,弟弟我以性命担保,我们监视太子府一事没有坏处,反而是在保护太子。”
“保护太子?”
“对!守真道长说过,如今的圣上对当初赶他下台的宰相裴炎没有任何好感,就连大赦天下都没有裴氏家族的赦免。守真道长只能将平反家族血案一事寄托在太子身上,也就是下一代皇帝的身上。你说,我们怎么可能危害太子呢?”
魏婉芳恍然大悟道:“你们……你们竟然是这个想法。”
她悬着的心马上落了下来,既然不是对太子不利,没有不轨之心,看来双方再也没有矛盾冲突。
这么说来,自己与守真等人没有了矛盾,意味着自己的立场也不会让弟弟魏广宗在两边左右为难。
魏婉芳大喜,今日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心情放松了下来,刚才生死之战的紧张马上就松懈了下来,然后,她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