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前两日,武三思向皇帝李显推荐了四位太子宾客,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与守真争论了很久才决定下来。
争论的焦点是驸马杨璬。
“杨璬与临淄王走得很近,本王怎么能用相王的人?这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武三思胡子直颤。
守真只能淡化这一点,从其他的角度说服武三思。
世人皆知梁王武三思和相王李旦的矛盾。
七年前,时为皇嗣的武旦是有很大机会继承武周王朝权证。
圣神皇帝数次暗示他,希望他能与武氏一族搞好关系。
他不为所动,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晓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数次陷害自己,并且害死了自己的正妃刘氏、窦德妃、唐氏等。
天授二年(公元691年),魏王武承嗣的亲信张嘉福唆使洛阳百姓王庆之,纠集数百民众,诣阙上表,以“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为由,请圣神皇帝废黜李旦的皇嗣身份,改立武承嗣为皇太子。
宰相岑长倩、格辅元反对变易皇嗣,被武承嗣诬以谋反,下狱被杀。
凤阁侍郎李昭德力挽狂澜,不但杖毙王庆之,还借机劝谏圣神皇帝,总算保住了李旦的皇嗣之位。但后来,圣神皇帝在万象神宫举行祭祀典礼,竟不顾“皇太子为亚献”的礼制,避开了皇嗣李旦,改由魏王武承嗣为亚献,并命梁王武三思为终献。
一计不成,再施二计。
梁王武三思收买了户婢韦团儿勾引李旦未果,便诬陷李旦的妃子同谋施行法术咒诅圣神皇帝。
长寿二年(公元693年),皇嗣妃刘氏和德妃窦氏在嘉豫殿朝见圣神皇帝之后,直接被秘密处死,至今无人知道下落。
这种杀妻之仇,李旦刻骨铭心。
圣神皇帝亲眼见证了李旦对武氏一族的冷漠,只能启动第二方案,将庐陵王李显接回京城。
被冷落了近二十年的李显,再度回到京城后,再也没有了年少轻狂,圣神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是让他与“仇人”结为亲家,让自己的女儿下嫁给武氏一族,他都一一答应下来。
从李显回到神都洛阳的第一年,圣神皇帝就像让他、相王李旦、太平公主、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暨等人,在明堂昭告天地,发誓和睦相处,誓言刻在铁券上,藏在档案馆里。
结盟之后,圣神皇帝扔不放心,避免新朝新帝登基后会杀害武氏一族,特意让李武两族继续深度政治结婚,指定李显的女儿永泰郡主嫁给魏王武承嗣的嫡长子武延基,另一个女儿安乐郡主嫁给梁王武三思的嫡子武崇训,又一个女儿新都公主下嫁陈王武承业的儿子武延晖。
太子李显和武氏一族的核心成员都成为了儿女亲家,太平公主和定王武攸暨也是珠联璧合的模范政治婚姻,即便相王李旦对武氏一族再有意见,也不能加害武氏一族的下一代,特别是李显的女儿,郡主的夫君等人。
这些政治婚姻里,相王李旦六个儿子、十一个女儿,没有一个与武氏一族联姻,态度和立场极为鲜明。
这也是相王李旦没有获得圣神皇帝的信任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李显回到神都洛阳的这六年里,相王李旦深居简出,手里经营的政治势力在太子的“名正言顺”之下冰消雪融,这让他更是消失于众人的视野里。
就连他的股肱之臣袁恕己和姚元崇都被贬出京城,相王李旦都没有任何反应,其后果就是跟随着相王李旦的人感觉到了悲凉,不少人改旗易帜,换了阵营。
这里面有着梁王武三思的功劳,他不怕皇帝李显,毕竟,皇帝李显那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有皇帝李显最喜爱的小女儿李裹儿做自己的儿媳,怎么样也不会家破人亡。
但是,梁王武三思害怕相王李旦。
一旦相王得势,第一个对付的就是自己。
因此,他不停地瓦解着相王李旦的政治阵营。
而且,他成功了。
相王李旦的大部分势力都被他和韦皇后联手调出了京城,去边远之地做了外官,再想回京城,除非有朝廷的调令。
不过,他成功了之后,心中反而更不安稳。
相王李旦表现的如此平静和淡然,让梁王武三思摸不清李旦的想法和心思,心中犯起了嘀咕。
梁王武三思将目光对准了曾经的皇太孙李成器,即李旦的嫡长子李宪李成器,昔日的皇太子在一番龙争虎斗的政变之后,变成了如今的寿春郡王。
令他失望的是,皇帝李显继位后,改封李成器为蔡王,升任员外宗正卿,加赐实封四百户,加上原来的共七百户。
但是李成器坚决辞谢,表示承担不起大国的封邑,依旧封寿春郡王。
父子两个人一味的退缩,让平日飞扬跋扈的武三思看不明白,皇嗣子嗣哪里会有如此没有血性?贵族天生的骄气呢?
之后,武三思在自家的府邸派专人高处瞭望天街对面的王府。
李成器、李隆基等五位兄弟就住在积善坊里的这座王府里。
王府的南面是卫王李重俊的府邸,但如今,李重俊已经成为太子,刚刚从安乐公主那里争下来的府邸成为了花园。
瞭望盯梢之人没有侦查出李成器的行踪,却意外调查到了临淄王李隆基经常与驸马杨璬等人的聚会。
看着李隆基呼朋唤友,身边跟着一群人,能够调查出来的有李林甫、姜皎等王室宗亲和官宦子弟,与驸马杨璬的人兵合一处,经常斗鸡设局,赌资巨大。
武三思的许多门客都言道,临淄王李隆基乃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除了喜爱斗鸡之外,还喜好歌舞,经常在京城各大歌舞坊里遇到他。
有时,李隆基会亲自下场与歌姬一起翩翩起舞,一起编曲合音,从白天玩到深夜,甚至会与金吾卫因为宵禁发生冲突,留下了许多案底。
武三思因临淄王李隆基的表现对相王李旦的戒心逐渐消散,越来越明目张胆的夜宿宫城,与韦皇后私会。
如今,守真提出由驸马杨璬来做太子宾客,武三思的心里会将杨璬归为临淄王李隆基的人,李隆基即相王李旦的人。
守真劝道:“驸马杨璬乃是圣上的人,娶得是韦皇后的嫡长女长宁公主,怎么会是相王李旦的人?殿下应该担心的是杨璬是韦皇后应允之人,是否能与我们同心?”
武三思果然不再担忧相王李旦,反而哈哈大笑道:“既然韦皇后已经应允,本王自然无法反驳,但本王就不信三个人斗不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