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从半掩的窗户透射进来,洒下一片朦胧亮色,屋子里静得出奇,甚至听不见守真的呼吸。
只能借着朦胧月光,影影绰绰的看见直挺挺的拂尘他的手里下意识的摇晃,而他则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生命中,心中只有一个倩影,是自己基本上不去想的,主要是不敢想。
自从在樱花园里见到了久违的她,真的很美,真的很高贵,也很出尘,她是那么的迷人,那么让人怜惜。
两年前,守真曾经在长安见过西城县主。
那个时候,圣神皇帝曾在长安元年(公元701年)十月迁都回西京长安,又在长安三年(公元703年)十月迁回神都洛阳。
正是那个时候,西城县主从可爱的妹妹变成了魂牵梦绕的少女倩影,留在了守真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如今,他已经成长为可以搅动京城势力的天师,心中的倩影时时阻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去利用相王李旦打击皇帝李显,毕竟,相王李旦是倩影的父亲。
但在这一夜之后,守真不再顾及这些醉人的烦恼,终于做出抉择,准备利用相王李旦隐藏下去的势力去攻击皇帝李显。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在酒意的影响下,自己亲自挥刀斩断了情丝,快刀斩乱麻,让自己重回正常的谋划布局。
“你有一个溺爱你的父亲,有一个疼爱你的胞兄,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你,足矣。我也该去完成我的使命,既然此生我们无缘,那就等下辈子再修情缘吧。”
守真的脸上露出一丝傻笑,笑容消失之后,只留下了一行清泪。
如今,万国击鞠大赛已经过去了旬日。
临淄王李隆基最终夺魁,以精湛的球技征服了所有的观众,包括看台最中央的皇帝李显。
除了武延秀之外。
武延秀娴熟的马术和绝伦的球技,绝对不亚于“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的李隆基,但事先被安乐公主叮嘱过后,他只出场了一盘比赛,开局胜出,之后便被武崇训换了下去。
用安乐公主的话说,“我们用第一盘比赛告诉他们,我们有实力胜出,让球也要让的有颜面,不能全盘皆输”。
武崇训上去之后,按照既定的计划,也是实力的体现,输掉了余下的比赛。
事后,临淄王李隆基专门通过其他人问起过武延秀为何在后来没有出场。
武延秀只能借着“腰伤旧疾复发”的理由搪塞过去。
皇帝李显安抚最疼爱的小女儿安乐公主情绪时,果然如守真所言,大肆赏赐,并夸赞安乐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
长宁公主伺候在一旁却不敢说什么,如果妹妹安乐公主赢下比赛,她可能会出言讽刺几句,但安乐输掉了比赛,她心中总有一种看不懂妹妹的感觉。只是觉得安乐如今的每一步都让人费解。
凭借此事,安乐公主对守真产生了兴趣,并在梁王府里宴请了守真。
如果是其他的道士天师,安乐公主只会挥之即来,但有了武延秀恭恭敬敬的做派,就像是父亲李显敬重史崇玄天师那样,让安乐公主对守真有了尊重之心。
守真在长安昊天观经常遇到这种事情,许多关中氏族并不尊重他,自己却要尊重自己,所有的排场必须隆重,不能让对方小觑了自己。
他和李过、魏广宗等人买了许多托,四处传播自己的“威名”和“道法”,不管是花钱还是瞎编,不管是“作法”还是“作假”,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征服了长安城内的名门望族。
包括韦后的京兆韦氏。
守真与武延秀研究了很久,两个人相互配合,武延秀负责“托底”。
一身鹤氅的天师出现在梁王府的时候,安乐公主亲自出二门迎接,平时娇蛮任性的脾气都少了许多,毕恭毕敬的陪着守真。
怎么说,也是客居在镇国太平公主府里的天师。
安乐公主从未怀疑过守真的身份,因为一切皆由镇国太平公主背书,连镇国太平公主都敬重的天师,他人岂敢质疑?
这就是守真为何拼命找机会结交郢国公薛崇简的意义。
如果当初在突厥没有遇到薛崇简,而是只结识了武延秀,可能自己客居在桓国公府上,其身份就会被安乐公主等皇族子嗣质疑。
质疑倒是不怕质疑,自身的经法实力深厚,不怕来踢场子的同行,就是会很麻烦,总是不能得到皇族子嗣的尊重,再忽悠,不,再说服这些皇族子嗣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布局时,就会更加麻烦。
“天师初来京城,要多走动才好,若不是延秀介绍,本宫差点与天师失之交臂。更为可叹的是,天师与本宫竟只有一墙之隔。”
安乐公主好奇的望着眼前的守真,头戴莲冠,与其他道士的打扮无异,却总感觉一些不同之处。
“贫道云游天下,所见之人皆为有缘之人。或是前世,或是今生,总会因缘际会,可以让贫道有这个荣幸见到公主殿下。”
守真一味的用玄学来开场,希望能够镇住当朝最得宠的小公主。
安乐公主每日所想所做不是争权就是夺利,何曾听过“前世今生”的玄学,马上来了兴趣,诚心向守真请教了起来。
守真的道法经文里没有前世这么一说,因为道门子弟修得是今生,不管前世和来生,只想着今生修炼白日飞升。
前世和来生的说法来自于佛门经文。
佛门讲众人平等,即便今生不平等也可以修来世。画一个最大的饼,来望梅止渴。
这也是社会底层的人,特别是妇人,最信奉的一点。今生今世苦一点没有关系,只要修得来世幸福就好。
守真在长安时期,为了打响自己天师的名号,常常接触这些社会底层的人,了解他们心中所想,心中所愿。
也因此,吸取了佛门的一些说法和精髓为己所用。
不得不说,忽悠人,不,说服一个人的思想体系里,还得说是佛门的教义更符合人心。
道家讲究修今生,但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白日飞升,也就是没有多少人能信。
佛家讲究修来世,反正谁也见不到来世的真相,将一切罪恶和痛苦都推到前世和来生:今生你只管信佛,其他的交给天意。
守真取其精华,将天意、缘分、来世、前世等玄学融入到自己的道法教义里面,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反而更能激发起人们的好奇心和盲从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