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山庄后山之上,抱着猫儿的少女沿着山路而上。路旁遍布着各色植物,有些她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更多的她却见都没有见过。
凤羽花已经几乎开遍了整个后山,一簇一簇的,似一团又一团的大火般席卷而来。
汐夏抱着白花花走了一路,却迟迟没有见到逸寒。快要到山顶的时候,她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在路边找了块石头便坐下来。周边长着许多她不认识的草药,她抬头向山下望去,昔日她走一整天都走不完的凤羽山庄如今似一幅画般呈现在面前。庄内轩榭楼阁整齐排列,凤羽花将整个凤羽山庄点缀得通红一片,还真像着了火一般。
怀中的猫儿喵喵地叫着,她休息够了,便抱着白花花起来。手腕不知蹭上了什么东西,有些疼,她当是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便也不甚在意,只是抱着白花花继续爬往山顶。
或许他在山顶吧?她这样想着。
可等她爬到了山顶,才发现山顶也是空无一人。有几块巨大的石头立在山顶,四处除了一些草药就是大片大片的凤羽花。她放下白花花,蹑手蹑脚地爬到石头上,凤羽山庄又比刚刚看到的小了许多。山间云雾缭绕,给整个凤羽山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恐高,她竟觉得有些头晕,便从石头上爬下来。
白花花还在原地等她,她上前将它抱起,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青衣少年,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可爬了这么久的山,她也着实累了,此刻连动都不想动,便在一片凤羽花丛中躺下。
山顶的风总是比山下的要大上许多,加之刚刚爬山出了许多汗,如今被风一吹,她便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好在凤羽花足有半人高,为她将风挡得严严实实的,又真的如羽毛一般柔软而温暖,她躺在一片凤羽花丛中,居然比躺在床上感觉还要舒服。
头不知为何竟越来越晕了,她躺下没多久,便觉得仿佛天地都在旋转。凤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发出好听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一位少女背对着她而坐,火红色的衣裳与凤羽花一般美丽。可汐夏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她好像在唱歌,可唱的是什么她又听不清,亦或者是听不懂。
她朝着女孩走过去,刚刚碰到她火红色的衣裳,那少女却不见了,只有她坐在一叶扁舟上。小舟好像正陷在一个漩涡中。顺着水转啊转啊转,转得她头都晕了,甚至有种想吐的冲动……
另一边,青衣的少年匆匆赶来,一路顺着她留下的足迹而上,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却连个人影都没瞧着,只有一只乳白色的猫儿在石头上静静地趴着。
见逸寒走过去,白花花倒是一点也不怕他,伸了个懒腰便走到一片凤羽花丛旁。逸寒跟着它过去,才看到了那隐于花丛中的少女。
他踏入花丛中,将那昏睡的少女转过来。看见她此刻已经有些肿的“猪头”,他忍啊忍啊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叫你乱跑,现在变成猪头了吧?”他自顾说着,挽起她的手来,才发现她的手已经肿得比腿还粗了。
他继续给她把脉,把着把着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将衣袖往上一撸,果盘在她手腕下找到一个伤口。伤口不过绿豆大小,但那剧毒也足以要了她的命。
如今不止伤口,连整条手都变得紫黑紫黑的了,若是他再来晚一些……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便将手覆在她的伤口处。毒气顺着她的手向他身上涌去,青衣的少年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将手拿开。
很快汐夏的脸色便恢复了一些,逸寒点住自己手上的血脉,扶了扶额站起来,在附近转了一圈,采了一把草药,给汐夏和自己分别服下,又将剩下的搓碎敷在汐夏的伤口上。
末了,少年转过身,背对着将她背了起来。乳白色的猫儿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猫纷纷向山下赶去。
此时春季刚过去不久,初夏的风吹在他们身上,两人的发丝在风中交织着划出完美的弧度。
“你知不知道……我这的药材……都是很贵的……”
“你可……不能死啊,欠了我这么多钱……还得还呢……”
他背着她一边往下走一边自言自语着,却感觉头越来越晕,身上软绵绵的好像使不出力气一样,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倚着一颗小树停下来,甚至还来不及休息,便匆匆将那棵小树折断,用树干抵着地,勉强支撑着身子前行。
他先前明明自己封住了穴道,但这毒确实由自己用真气强行转移到身上的,因此比之前在汐夏身上扩散得还要快。
他背着她往山下走着,脚步有些不稳,突然一个踉跄便摔了下来。汐夏自他背上滑落,眼见得便朝着一块尖利的石头摔去,他便将手伸过去想要托住她。奈何毒性让他连托起这么个小姑娘的力气都没了,尖锐的石头刺破了他的手,红色的血染红了石头,也染红了她压在他手上的衣服。他疼得龇牙,看见她没有受伤,却庆幸地笑了笑。
他发誓他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么狼狈!
可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放着她不理吗?他做不到。
汐夏的脸色已经比刚刚好些了,他简单包扎了伤口,便重新背着她上路。
不过有一事他倒是很不解。
他长年在这山上种一些药材,也养一些可以充当药材的动物。但这当中有很多虫蛇都是有剧毒的,所以他便在山脚下设了结界。
所谓结界,便是将结界里外分隔开来,外面的活物进不去,里面的活物出不来。所以此刻舞月定是带人在山下候着,因为他们都上不来,除非是被能进入结界的人带进来。
他知道,因着双生子血脉相近的原因,他设的结界逸辰也能自由通过。可他想不通的是,汐夏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他一路琢磨着这个问题,以此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清醒,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到了山脚下,他看见有一群人站在那儿,眼前却仿佛蒙着一层雾气,怎么都看不清楚。
他用树枝撑着身子,一步步朝他们走去。方出了结界,便有人上前来,那人见他脸色发青,手上也有血迹,惊呼一声。他此刻虽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却也知道她就是舞月,便指了指后背。舞月会意,便先将汐夏扶下来。
背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了,他感激地冲舞月笑笑,然后脚下一软,便直直的倒下来,幸好被凌昔及时扶住。
见着逸寒也倒下来了,不少侍女乱作一团,有人担心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尖叫起来,只有嘉沐一个人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两个昏睡过去的人,哭得昏天黑地……
……
玄色的天,蒙蒙的仿佛要吞噬世间一切光彩。少女的脚丫划过潺潺的溪水,她穿着火红色的衣裳,口中不知哼唱着什么。
“你是谁?”汐夏走过去,还未来得及碰到她,四周便突然换了一种场景。
红光乍现,火红的晚霞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四周云雾缭绕,青衣的少年采下一朵红色的小花,在一片云雾升腾中笑着朝她走来,然后轻轻别在了她的头上。
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平视着他的双肩,慢慢顺着他披肩的发往上看去,看见他的笑容,依旧是往日那般美。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是哪里不对呢?她此刻却说不出来。
青衣的少年柔声开口,轻轻吐出两个字,可这两个字模模糊糊的,让她听得不真切。可能是在叫她的名字吧?要知道,“汐夏”也是两个字啊。
她正愣神,却觉得心口一痛,周围的场景再次变化了。脚下都是缭绕的云气,一柄剑正抵在她的心口,剑周身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她顺着剑向上看去,看见执剑的少年错愕的眼神……
汐夏猛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嘉沐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头,眼睛已经哭肿了。
“嘉沐姐姐?”汐夏坐起身,朝她伸出了手,“你……你怎么哭了?”
“对……对不起……”嘉沐哽咽着将事情道出,见汐夏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一时哭得很凶了。
汐夏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便用袖子帮她擦了擦眼泪,似乎有些焦急地问:“你刚刚说逸寒哥哥把我身上的毒转到了自己身上,那他如今怎么样了?”
“在……在东厢房……庄主和公子都在那……好像还……很严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见她这么说,汐夏便匆匆穿了鞋要走,却被嘉沐拦下来。她匆匆抢过嘉沐手中的药便喝下去。药已经差不多凉了,苦味充斥着整个喉咙,她这次却没来得及喝口水冲淡下口中的药味,便匆匆朝东厢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