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幽确实感觉状态不妙。一口龙息,几乎化掉了他用天象境界撑起来的天妖元神,那个小子一剑斩破了整个天妖阵法,伤到了他的指玄根基,而胸口躁动的龙珠更是把他的金刚体魄摧毁大半,要不是他借着这山顶上还没散去的那些血尸血气,用一道天妖血尸大印封住了那颗龙珠,他现在连动弹都勉强,就算这样,他仍然能够感受到一股龙气在胸口横冲直撞,难受的他几近口喷鲜血,他现在急需找一处地方恢复伤势,炼化这可龙珠,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窥得一丝仙门。
但若是拖久了,连命有没有得都得两说。
可是这个秀才的跟脚,滑的像一条泥鳅!
只见他一手酒壶一手长剑,醉醉熏熏左摇右晃,却每次都能恰到好处不多分毫,在外人看来险之又险,可这闪转腾挪的功夫颇有一番遗世独立,凡尘不惹的仙气!
如果不看他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的话。
秀才翻手一剑横扫,顺势脚步踉踉跄跄前扑几步,正好周幽一脚踏空,地面一阵飞沙走石,秀才倒地,单手撑着地面做了个海上生莲,哪想到周幽不管不顾,硬生生挨了他三腿,抓住了他的小腿!
秀才眼中的迷醉突然散去,一瞬间寒毛乍起,心若擂鼓,“妈耶,玩脱了!”周幽利用自己金刚境界的体魄压制,掌心血纹涌动化解了秀才的劲力,一声狞笑:“给我抓着了!老鼠!”血光涌动,他抬起一脚踢中秀才小腹,秀才双眼暴突嘴角渗出血液,周幽一个过肩,眼看就要把秀才硬生生板在地上!
扑哧。
他手上忽然空了。
四周似有蝴蝶翩翩飞过。
“蝴蝶与我,孰能分之?物化一开,孰能行之?”一阵淡然的诵念从四面八方传来,“故吾披星戴月,”天上北斗星辰颗颗点亮,明月皎皎似照大江,周幽心头忽生警昭,“江海入喉,”周幽双目流血,手势变换如风,“天地一剑——”四周突然出现诸多执剑幻影,有的醉卧,有的大笑,有的垂手,有的静立,但他们手上都有一柄湛蓝通透的剑!他们围成一圈双目紧紧盯住周幽,只让他寒毛乍起,口中念诵:“夺天之灵夺地之菁——!”但是周围的幻影已经齐齐开口,“逍遥行!”
刹那间,剑气如潮水,势出如惊龙,方圆之间垂下一道通透的剑意,一时蓝光大作,不能视物!漩涡中央传来一阵阵刀剑入肉的声响,不久便没了动静。
一道身影出现在地上,脸色惨白口吐鲜血,正是那秀才。纵然如此狼狈,他仍然笑嘻嘻地嘲讽:“叫你踢小爷我!咳咳......哈!不就是指玄神通吗?小爷我拼命也能使得出来,哈哈哈哈,我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话说没几句他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拿袖子缓缓擦了擦。
秀才正蹒跚着往玄烨走去,忽然面色一变,死死地盯着方才剑气肆虐的地方。
空气开始缓缓凝固,一句的讽刺传来,“好,”里面压抑着浓浓的暴虐,“你很好。”
秀才喉头耸动咽下一口唾沫,一脸见了鬼的惊诧,他是真没想到,一个人被削成白骨还能不死!
那骨架上有斑驳血丝缓缓蠕动,胸腔之中不是心脏,而是被血肉包裹起来的一颗金黄的珠子!只见其上有血管抽动,轰然之间一股靡靡之音在秀才耳边响起:“夺天之灵,夺地之菁,铸我不死不灭,白骨生肌......”
顿时,地上的残肢血泊以及周身那些将死未死的黑衣侍卫全部化作一股血气,汇聚于周幽身上,那白骨身上缓缓有血肉生出,先是生出一幅面容,邪魅一笑,“手段是好,不过还好我早有准备。”他抬起手指,一点玄烨,“你想救他?那我就先将他化作血食!”“住手!你个孙子!”一股血肉洪流冲出直奔玄烨,看得秀才是眼露焦急!可是他现在五脏移位,体内空空如也,实在是有心无力,难以施救!眼看着玄烨就要化作一滩血污,再无生机,只听得!
当!一柄剑从天而降,挡在了他面前,剑峰前指,好似一捧轻纱罩住玄烨,血光不能侵之分毫!只见剑身细薄,玲珑剔透,剑柄雕有一对鸳鸯戏水,剑穗朱红,正是那柄——燕凉!
秀才满脸惊诧,这姑娘家到底是谁?这是师傅的剑,为什么她用起来如此契合?等等,她就是那高楼上房间的主人?
那个时候,这北朝殿总是有些凄冷。
她一直一直跪在娘亲的床头,握着娘亲那只有些发凉的手。
那个温婉的女子即便是在床榻上也自有一分雍容。
纵然时日无多。
“呜呜呜呜.....娘亲,我不要你走!你陪我好不好!姒儿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你留下来陪我!”少女把头蒙在被子上,呜咽不停。女子只是宠溺地抚摸着她的脑瓜,眼神中透着无奈和不舍,更多的却是深深地决然。
“姒儿乖,娘亲只是去找你爹爹了,你自己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哇——”少女哭的更猛烈,女子也只能一遍一遍地抚摸她地脑袋。
“姒儿,”她轻声说,“替我把那匣子里的锦布囊拿来。”小姑娘摸了摸通红的眼眶,依照女子的指示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十分精致的布包,女子展开布包,小心翼翼捧起一个卷轴似的物品,似乎面露犹豫。少女突然愣了,因为她感觉这卷轴里有一股青光,试图渗进娘亲的身体,她能感觉那股清气十分的温润,但娘亲身上一股红色的意气却不停的把这股清气压回去,直至那卷轴表面毫无动静。做完此事,女子已是面色惨败,却仍然笑着,彷佛了却什么心事。她放回那段卷轴,“姒儿,”她把少女抱起放在自己身上,看着少女的眼睛,“待我归去之后,你拿着这个包裹和那柄柜子里封着的剑,去娘的故乡找一个叫做‘曹钦’的先生,他看见自会知晓。”说完这话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娘!”少女不安地抱着她呼喊,女子咳了一阵平静下来,“娘不像你父亲,不奢求你成什么周家天子,着担子太重了,娘只想你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记住,若有什么危难,他会保你。”
她把少女揽在怀里,眼中露出愧疚。
曹钦,我欠你的也不差这一点,就当我这辈子做个无信之人吧。你那三十年的光阴,我真的拿不起啊。
曹钦,我知道,你若是看到这锦帛,定会知晓我的用意,我女儿只能恳求你多多招抚。
曹钦,若有来生,我用一辈子去还你。
曹钦,我真的,真的,舍不掉周元。
我对不起你。
两天后,南方的一个小村子。
半老的学究正在监督一个毛孩写字,还在一边提防这个小子去偷喝自己的荔枝酒。毛头小子眼珠四处乱转,似乎总想着什么歪点子,让学究看见了只是一支笔杆戳下去,疼的那小子呲牙咧嘴。老学究也不恼怒,只是坐在旁边,望着天。
他忽然看向北方天。
他感觉自己心头突然缺了一块。
他开始哭了。
老泪纵横。
好似一个一直不愿意醒的梦。
被人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