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苗小五却是听出了一些,忙打断,猜测道:“所以这件事大房和爷爷奶奶都不知道,甚至爹和哥哥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俩知道?”
李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敢让她们知道么?”手上又继续补那件裤子。
苗小五点点头,那是不敢,就朱氏那爱钱如命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孙女一直赚钱去倒贴别人,那可真要闹好大一场。
可有一点苗小五想不通,“您之前不是说我跟宋青念是清白的么?怎么……”
“就是有啥那也不能往外说啊,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不要名声!”李氏没好气道,显然对苗小五和宋青念的关系不赞同。
这以前的苗小五也太傻了吧,自己家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居然还偷偷摸摸赚钱养别人。就她病的这些日子,从没见宋青念来探望过,就是怕风言风语,那也该有个口信的吧,但事实上是,啥都没有!可见,这宋青念也不见得有多在乎她。
傻呀!真是太傻了!
“娘呀,您怎么也不拦着我,我们自己这都过不明白呢,我还去包人家的笔墨纸砚,我可真能耐呢。”
李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你说啥?”
苗小五道:“我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给宋青念买东西了,有那个钱还不如给娘扯点布,做两身衣裳。”
李氏一激动,上来两手捧着苗小五的脸,道:“哎呀你这孩子终于想通了,我以前是千拦万拦,拦不住你呀,你两眼汪汪地求我,我怎么能不答应你,这下好了,终于想通了。”
苗小五把自己的脸从李氏手中解救出来,道:“我这么不听话,您就应该拿棍子打,打两顿啥脾气都没有了。”
李氏笑呵呵的捏了下她的脸,“你一哭我都受不了,怎么下手打?”,接着语重心长道:“小五,你听娘说,那宋青念固然是个好的,但咱们两家相差太多,他娘又是个眼光高的,你就当没缘分,不要太过伤心了。”
苗小五点点头,“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死过一次才明白家人的重要,以后我只为娘,为爹,为哥哥,其他人我谁都不为。”
李氏简直激动得两眼泪花。以前小五也是个好孩子,听话懂事又孝顺,唯独在宋青念的事情上固执,怎么说、怎么劝都没用,这辈子就认定了他。那深山老林多危险啊,但只要宋青念说啥不够用了,她就义无反顾的跑去找草药。每每李氏在家都担心得要死,她又不能跟着一起去,家里这边还需要她帮忙打掩护。
如今一颗心算是落回肚子里了。满眼慈爱的看着自己乖巧的女儿。
苗小五想了想又问:“您刚说的药婆婆,是我们村里的大夫吗?”如果以前的苗小五能靠着采药挣钱,那她也可以。
今天饭桌上的事情,彻底让她明白了钱的重要性,就算把家务干得再好再出色,那也只是家务,换不来钱,没有收入,就没有尊严。
李氏道:“是呀,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夫。住在村西头山脚下,那里就住了她一户。你刚救回来那会儿,你奶奶不肯给钱请大夫,你爹去求她,保证以后把诊金补上,她说没钱不治,你爹又去求的你奶奶,又跪又磕头的,这才求来了十几文钱,若不是只有十几文钱,又怎么去请药婆婆来。”
苗小五奇怪道:“怎么?她救了我,不是很厉害吗?”
“她没那么厉害,以前还医死过人呢,是你命大,命不该绝。”这是李氏一直坚信的。整个村子里,但凡是有钱的,都不会去请药婆婆看病,实在没钱又不是大病,才会找她拿买两副药。小五能从鬼门关回来,大概也不是药婆婆的功劳。
苗小五不懂这其中的缘故,不再多说。采药的事先往后放放,她虽然有那个想法,但是目前对草药一无所知,还得找个时间去药婆婆那里晃晃才行。
眼下重要的是先把拖车的图画出来。
李氏补好了衣服,用牙齿咬断了白线,拿手撑了撑裤子,补得很结实。便收起来针线盒,起身道:“这会儿太阳小了点,我去菜园浇水,你别出去了,把上次我教你绣的花样绣完。”
绣……绣什么?
苗小五一个头两个大,她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为什么要绣花?吃都吃不饱呢。
于是抱着小木箱,道:“绣花先放放吧,我眼下有别的事做。”一溜烟儿进了房,落下门闩。李氏在门外拍了两下,道:“娘也就这点手艺能教你了,你好好学,将来出嫁也能有拿得出手的喜服,喜服要自己绣才行,娘可不帮你。”
苗小五嘟嘟囔囔的声音传来,“知道啦,娘你去忙吧。”
李氏叹口气,摇摇头,便去干活了。
苗小五在房里拿出笔墨纸,又去外面捡了块有点凹陷的石块,暂且当做砚台,费了半天劲才磨出一点墨汁。
她将已经裁好的浆纸又裁成了四小块——这纸得来不易,要省着点用。这就开始画了,照着记忆中的样子画了拖车的正面、背面、底部,和从上往下看的效果图,四张小纸刚好用完。
其实拖车的内部具体结构她是不太明白的,但木工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研究一下也能知道了。
将画好的图纸小心吹干,叠好,放在胸口处,说实在的,就这往胸口塞东西她真的不习惯。还好现在是扁平飞机场,要换成以前,不管往里面塞点啥东西都能特别明显。她把笔墨纸砚都收拾好,放回小木箱里,再塞回床底下。
苗小五出了房门,大家都不在家,爹去田里,娘去地里,哥哥这会儿应该忙着煮猪食喂猪喂鸡。她自己便背了个竹篓打算去扯点猪草,顺便再给在田里忙活的苗再川送点水。
已是半下午,日头没有那么烈了,出了偏院门,跨过木桥,远远就看到戴着草帽的苗再川正弯着腰,一会儿拿锄头锄一下,一会儿拿手去拔草。
苗小五紧跑几步,苗再川抬起头,他老早就看到脚步声了,见是苗小五,脸上露出笑容,拿围在脖子上的粗布汗巾抹了下脸,摘下草帽扇了扇风,道:“你怎么来了?”
苗小五把粗瓷水壶递上,“给爹送水。”然后把放在田头的空水壶装回竹篓里,“爹,我去扯猪草,等下我们一起回家。”
苗再川正喝着水,闻言又笑了,道:“好。”
苗再川望着闺女远去的背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
苗小五跨过一条小沟,打算往前走,忽被长在小沟边上的植被吸引了目光。她蹲下仔细看,这……不是野芹菜嘛!当她还是陈冉的时候就很爱吃这种菜,只是陈女士不喜欢,所以家里从不会有这个菜,但每次去小艾家里,小艾的妈妈都会炒野芹菜给她吃。
看到野芹菜,苗小五心里一时思绪万千,伸手摘了一把放在背篓里。
……
太阳西落,天边抹上彩霞,照着回家的人。苗小五与苗再川并排走着,苗再川帮她背着竹篓,两人不时又说有笑。苗小五是享受这种时候的,这是有爸爸的感觉。
李氏站在偏院的门口,望着他们,心想:小五一直是胆小的,当然,除了在宋青念的事情上,那胆子比谁都大。就算是亲生父亲,她也极少主动去亲近,对她这个娘倒是百般的依赖,今天这样与父亲亲近,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多变化,这……莫非都是劫后余生带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