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次从周平手里连偷带骗坑了数千两银子,如何能不印象深刻?当即站起想逃,他见众人围成一圈,便踩着桥边栏杆想要跳河,被高权抓住脚踝狠狠摔在地上,问道:“骗钱的滋味如何?”
戴春被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哼唧半天才坐了起来,眼珠一转大声哭道:“就是他们坑了我的银钱,我哥一气之下,一命呜呼!呜呜,我那可怜的大哥啊!”
众人见高权出手打人,群情激愤之下要抓高权去送官,戴春借机想溜,周平见乱哄哄一片,蓦地吼道:“都住嘴!”
这一喊好似晴空打了个霹雳,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附近行人听到喊声也纷纷围了过来。
周平笑道:“你是说你大哥病逝,安厝在寺院中?”
戴春道:“不错!”
周平问道:“在哪座寺院?哪个法师同意的?”
“城外碧云寺,空山法师。”
“你大哥哪一日去世的?”
戴春想了想道:“十天前的子夜时分。”
周平笑道:“长兄如父,看你如此伤心,你大哥应该大你不少吧?”
戴春抽噎道:“那还用说!大哥四十有五,比我打了七八岁呢!”
周平突然问道:“那你大哥属相是什么?”
戴春万料不到周平问题如此刁钻,道:“什,什么?”
周平厉声道:“快说!”
戴春脸上一下涌出汗来:“这个,这个……”
周平道:“你大哥亡故,你说你和大哥兄弟情深,连你大哥属相也说不清楚,分明是在张口骗人!”
看客们纷纷点头称是,周平向大家抱拳道:“各位,前几日咱们兄弟就是一时心善被他骗去不少银子,大家不要上当,我这就带着他去送官。”
这时一个挑夫笑道:“嗨,这不是城南有戴春吗,各位千万别上他的当,他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哪有什么大哥?小老儿经常去城南,是以认得他。”
众人晓得遇上了骗子,笑骂一阵也就散了。
高权抓紧他领口道:“咱们的银子呢?”
戴春怕自己再被摔,眼珠乱转道:“一直放在家中,一直放在家中!”
董开一把抓起戴春道:“前面带路!”
戴春无法,只能带着几人回家,几人来到戴春家,董开狠狠踢了戴春两脚,戴春不敢叫喊,陪笑道:“几位爷台,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这时屋里有人听到动静,问道:“谁呀?”
戴春扬声笑道:“娘,是我的一些朋友!听说你身子不好,过来看看你!”
屋里慢慢出来一个老妇人,她扶着门框,站在门口道:“真是有劳几位先生了,我这身体啊一向如此,不碍事!”
众人满腹狐疑,以为又是戴春诡计,戴春跪下连连磕头,小声道:“还请诸位大爷不要高声,老娘眼睛不好,看不见咱们。”
戴春又转头笑道:“娘!我朋友还给您带了一只咸水鸭呢,我这就去门口二荤铺炒上两个小菜。”
老妇人笑道:“好,好诸位请坐。”
戴春找来几把交椅让几人坐了,便要出门,高权怕他又耍诡计,跟在戴春身后。
戴春果真老老实实买了只鸭子,炒了五六个个肉菜,打了数斤酒回来。
他老娘摸索着煮饭,柳青青在一边帮衬,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老娘脸上乐开了花。
戴春略略放心,等米饭熟了,几人围成一桌,戴春不住给老娘夹菜。
老娘满面春风道:“孩子啊,听这姑娘说你现在有个好差事,是什么算账之类的?”
柳青青道:“大娘,是三英会的账房,这三英会是一个大商家,专接南来北往的货物,最是有钱。”
戴春咳嗽两声,尴尬笑笑,含糊道:“是啊!”
老娘道:“那你可要好好干,为人讲究一个诚字,切不可像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游手好闲的!”
戴春应了,老娘笑着对众人说道:“我这个孩子啊,从小懂事。我老太婆有福啊,摊上个这么好的儿子!”
众人也假意恭维了几句,老太太更是开心,她年纪大了,见有人来看自己心情激动便十分耗费心力,不一会就精神不济,被戴春扶进房间歇息去了。
戴春出来后重重磕头道:“谢诸位大爷在老娘面前给我面子,实不相瞒,银子被我花得只剩下十余两银子,已经无力偿还。是杀是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周平问道:“你有老娘在堂,你怎么跑去荥阳了?”
戴春叹息一声:“我有个不成器的弟弟戴风,自幼舞刀弄棒,惹是生非,半年前居然捎来口信说是当了长安府附近一个小县的县尉,接着过两个多月前又托人来说他被人通缉,在荥阳被抓进了大牢!我虽然生气,但毕竟就一个兄弟,便过去一探究竟。”
柳青青问:“那你老娘怎么办?”
戴春道:“还能怎么办?骗她说老二做了武官,要她去享几天清福,老娘身子不行,虽然高兴,但只能让我过去。我留下干粮又央求邻里照看,便日夜兼程到了荥阳。”
“老二上任不久便有土匪攻城,结果被土匪打进城中,他见势不妙便想溜回金陵,不知怎么回事,老二突然变成一个叫周一平的大盗,在荥阳被抓住要被处死,我手里只有几十两银子如何济事?便想到了骗人……”
高权脸色古怪:“你兄弟是不是满脸麻子,一脸凶狠?”
戴春咦了一声道:“正是!原来你也看过榜文。我用骗来的钱上下使尽才被轻轻判了,关上一年半载就能出来了……”
周平一手扶额,叹道:“这天地也太小了……”
戴春道:“大爷何来此言?”
周平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来,固然戴春目瞪口呆,就是柳青青董开也是觉得匪夷所思。董开得知自己有幸能和山大王在一起,喜得是抓耳挠腮。
柳青青问道:“你们真是土匪?”
高权哼道:“是绿林好汉!你怕不怕?”
柳青青笑道:“我是三英会左护法,自然不怕的!”
周平叹道:“一饮一啄,皆是天定。我们累你兄弟受难,你骗我们银钱,两不相欠,如今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戴春重又磕头道谢。
周平问道:“你那日说南诏国叛乱是信口胡说还是……”
戴春道:“小人猜的。那费信一直与咱们晋国不太对付,虽南诏国主孟昶亲近咱们,但手中权力被费信把持,两人之间必有一战,只不过没想到那费信胆子如此之大,竟敢打咱们晋国,也算是找死了。我随口乱猜,当不得真。”
这戴春能从蛛丝马迹中大胆假设出如此重要信息,也算高手,加上他脸皮如此之后,精通表演,眼泪说来就来,倒是个人才。
周平心中一动,道:“这个,咱们三英会真缺一个能说会道的账房,不知你能否担任?”
戴春问道:“敢问大爷三英会是干什么买卖的?”
周平笑道:“适合你的无本买卖。”
戴春感激周平,虽不知指的具体是什么,也对他没多大信心,但还是赶紧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周平在鼓楼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购置了桌椅刀棒,四十两银子便所剩无几。戴春已经死心塌地跟着周平,将家中银两尽数带来,也算正式加入了三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