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都在家呢~我在这里有件重要的事要通知二位!鉴于你们在我们小山谷十余年从未纳税交粮!后山开采盐矿人手又抽不开~昨日我与亭长大人都商量好了,此次咸阳还是二位走一遭吧!”
这位里长很不讲究,傍晚吃晚饭的时间趁着大家都在家,他就站在两家正中间的桥上,一个人吼两家!气宇轩昂的仿佛已经当上乡老似的。
里长这一吼引来了不少人往这边看,上次管大伯还能骂他滚,但这次算是公共场合,其实两家再瞧不起他也不能公开抵抗徭役赋税,毕竟管身还没有下来现在他们也是民!
这也是里长的聪明之处,他在这里吼也是让大家都看一看,这两个人虽然有家族但也拿家族实力压不住他!其实他也是衡量了很久才敢在这里大吼大叫的,毕竟他俩在这里住十余年了,家族如果跟他们走得很近的话,或者哪怕他们算是旁系都会有人在这来这里看他们的,可是这么久了一个人也没来过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们俩都被家族驱逐出去了……!
悠然手里端着陶碗,里面放着白米粥还有烤肉,房间里被关着的那只大猫一直对这个站在桥中间,耽误它吃饭的家伙低声嘶吼,估计悠然只要喊一声“给我咬他!”,这只大白“猫”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将那货扑倒……
想想感觉真好!可是不能这么做呀~虽然这货这两天让人恨得牙痒痒,但也不能给人弄死了不是?
悠然突然觉得消息闭塞真的会害死人!也难怪~里长这个级根本够不上咸阳那边的风吹草动,说句实话别说咸阳那边就连郡守决定的事情县里除了几位主要领导之外,其他人都未必能得知。
“这是你们两家的引牌,一家出一个拿着牌子,明日下午准备好干粮之后就去找亭长大人,后日一早亭长大人的会带着你们去乡里最后再到县里统一去咸阳!”
说完里长将两块小木牌挂在了木桥上,背着手腆着肚子走了。
悠然走过去将这两个小木牌拿到手里看,上面有一个红色的章印并且写着服徭役人姓名及家庭住址,其他的一概没有!
“阿爹,你明天要拿着这个去十里亭吗?”
悠然问道。
“去!怎么不去?徭役赋税乃国之根本,是你我国民应该履行的责任!”
悠然突然好想替父亲鼓掌!这话说得太好了!里长还没走远只要他不聋能听得见!若是以后有机会治他~这句话就能将他所有后路全部堵死!
啊爹!明天让我去吧!
少年郎在一边关心的说道。
“不可!你在家好好读书待将来及冠之年你还要为国效力!现在你首要任务就是好好读书!”
“遵命!”
少年郎被骂过之后但是在心里仍旧担心父亲。因为那该死的官身召令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官身召令?
“要真是那样的话,还真被这个小小的里长给害死了!”
悠然趴在小木竹桥上思绪万千!在这个时代即使是一个小小的里长都有可能使别人家破人亡!想到这里悠然吓了一身冷汗,自己不久前可是得罪的县令大老爷的千金!而且他还有一个做郡丞的大伯……
“嘶……”
悠然突然觉得后脊背发凉。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现在能做的事情不多,这个世界的环境就是这样也只能默默的等待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管大伯还坐在院子跟父亲聊今天的事,两家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情也算是奇耻大辱了!关键你还不能为了这样的事去求人,虽然大秦有规定刑不上士大夫,可是毕竟两人早年已经辞官隐居,新的管身还没有下来,所以现在命运只有随波逐流。
自己家里管大娘和母亲也在聊这次徭役的事,宝儿哥家父亲和大伯也在聊徭役的事情。看来这件事还真给人带来不小的烦恼。
悠然和她的宝儿哥坐在竹桥的台阶上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去的余辉,悠然两只手托着小下巴想安慰宝儿哥两句,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化作长长的一生叹息声。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家何以能让一位小小的里长欺负至此?”
“宝儿哥,你说的那一句应该叫虎落平阳被犬欺!”
少年郎瞪大双眼!这句话简直太贴切了~
“小小,这些话你是从哪得来的?”
悠然并没有回答少年郎的问题,她将头歪过来看在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少年郎的脸上,他俊美的脸与这朝霞相互辉映,这一幕可真赏心悦目!什么潘安,宋玉跟眼前的这位比起来一点也勾不起悠然想看的欲望了!
少年郎等了半天悠然也没回答,只是见她傻傻的看着自己嘴角还滴着口水!
“哎~即使问了你你也不会说的!”
少年郎将目光迎向晚霞,西边的山顶已变成了金黄,天边的云也如同火烧一般!这么美丽的时刻竟然是迎接黑夜的协奏曲!即使带有任何恋恋不舍也会慢慢消散……
“宝儿哥~”
“嗯?”
“如果有一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你会离我而去吗?”
少年郎转过头来看着悠然认真的脸。
“为何要说这样的傻话?”
“傻话~我真希望我说的是傻话~”
悠然有些失落晚霞即将消散,隐入黑夜的美也即将落下帷幕!伤感遍布全身!不知怎么了?一颗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傻瓜!楚国没有了这里不也没有兵祸吗?”
少年郎看到悠然哭了想安慰她却看见悠然对自己摆了摆手。
“不一样的!我只说假设,若是天下大乱无一处安身立命之处你会离我而去吗?”
少年郎感觉到了这个八岁的小丫头是认真的!他也放弃了逃避,脑海中一直回放到她从出生一直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若真是如此……我愿你活下去……”
这句话少年郎是发自肺腑的!悠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会保护我是么?”
天渐渐的黑了,突然有一颗流星划过,在天空中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仿佛给这两个人画亮了一座银河的天桥……
“还记得我生病的时候,你常跟我说的那句话吗?”
少年郎眼睛也有些湿润,因为在那生病了那几个月,悠然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让他突然觉得有一个人心疼真好!
悠然也笑了~她岂能不记得那句话?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二天下午父亲和管大伯背着干粮袋,真的离开了村庄,悠然和少年郎一直送到村口结果被骂回来了!看来两位老人心情都极度不好~
里长的婆娘站在院子里看这俩人,咧着大嘴笑声异常的尖锐!
“我说吧!没人来救他们~他们绝对被逐出宗族了,我怎么这么傻?为何老早就没看出来?还一年一年的伺候着他们~呸!”
里长跪坐在院子里,他家的院子里也有一个竹子做的书案,只不过这书案上没有一本书简,而是一枚一枚半两重的铜钱!
“我说你啊,能不能把那钱收起来?放到院子里让外人看见……”
“你这婆娘懂啥意思?就这山窝子里还怕有人抢去不成?”
里长说完美滋滋的拿了一枚铜钱,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然后又品了一口酒。
“你说这钱吧可真是个好东西!钱能生钱这句话真是不欺我!我只要把这钱往上面一送,回头我当了亭长,这十里之地的几个村子可都是我说话算了!”
里长说到这里又尬了一口酒。
“婆娘,你觉得我家是否应该有一个姓氏了?”
里长的婆娘依旧咧着大嘴看那两人背着干粮渐渐地上了刚修的这一条大路,只要顺着这个大路不到傍晚就能赶到十里亭!到十里亭点过卯之后他们的命就不由他们了!
“你想有姓?这姓哪有自己取的?!”
“婆娘,你这就不懂了吧?难道我以后当了亭长之后还叫行六?”
他这婆娘想想也对,也就失了继续看这俩人的乐趣。
“自古姓氏都是大人物才有的,要不然就是大人物赐予的!我们自己取合适吗?”
他的婆娘突然想到了什么事。
“对了!等亭长当了三老之后我们请他给我们赐姓呗?”
里长两眼一发光!
“对!我被这俩人欺负了十年!以后我就姓管六!他俩加一起不才管伍吗?哈哈哈哈……”
里长行六将竹案上的铜钱一把摞起来,这俩人要是识相一人囊出20文,何至于小命也搭上?要知道此去咸阳千山万水能活着到地方就不错了!
行六的婆娘撇着大嘴,再次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
“呸!盐矿他俩占了不少好处,一个大子都不愿意往外拿,真是舍命不舍财!”
“他不舍得这些钱财,日后可不代表这些钱财不是我们的……”
里长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的婆娘仿佛也悟到了什么!两口子贼眉鼠眼的大笑起来!的确!这俩男人走了剩下的妇孺还不是想怎么捏怎么捏……
“驾!”
大路的尽头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而且马蹄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群黑甲骑兵出现的道路的尽头向这边驰骋!这些马都是边军战马!个头要比一般的马个头都要高大。
“请问老者此处可是小山谷村?”
带头的铁甲骑兵勒住了马头中气十足的问道。
“正是。”
说话的是管大伯。
“请问管虞管达善先生可在?”
“老夫便是!”
骑马的这位军将急忙下马单膝下跪。
“末将是南阳郡戎卫军百人将高汖,特奉郡守大人之命前来护送大人回南阳郡上任!”
“可知老夫任命何职?”
“启禀大人!是南阳郡丞!”
“公文可在?”
“末将为先骑,后有咸阳来的大人宣读圣旨!”
管大伯捋了捋胡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来的真及时啊!要是去了十里亭点过卯之后笑话可就大了!
“哗啦!~”
站在院子里看热闹的里长手上一哆嗦铜钱掉了一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