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禾骇然变色,迅速垂下了头,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心道:莫非此人乃是旧识,不然怎地如此看人?
可是,她细细的想了一遍,仍是未想出曾识得过此等此的人物,不禁惊奇,莫非人家不是在看她?
左思右想,姜沉禾觉得自己推测的甚是有理,兴许是人家正瞧别人,她正好迎上目光而已,所以,那人多半不是在瞧她,想到此处,姜沉禾稍稍安定,便再次抬眼望向那人,只见对方此时果真盘膝静坐在那儿,姿态端正,宛如雕塑。
姜沉禾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猜对了,而至于那人到底在看谁,姜沉禾可不关心,她此时已经望向庙外,看着瓢泼的大雨,不禁想:倘若这次雨势不停,陆成珺的计划定然破灭。
然而,天公真是不作美,七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半个时辰,雨便停歇,太阳从云中冒出,照的云彩镶了金边,碧空如洗,空气清新的携着花香而来,令人神清气爽,仿佛洗去阴霾。
“呀,雨停了,真是太好了!”莲藕高兴的跳了起来,莲子也是一脸的笑意,“雨终于停了!如此天黑之前,定能返回了。”
看着两个婢女一脸轻松的样子,姜沉禾却是皱起眉梢,看来,他们纵然对陆成珺起了疑心,但是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动杀手吧?
其实,就连她也想不通,即便是她坑的陆成珺已经同她的母亲之间产生了隔阂,又令其名声受损,而事实上,陆成珺是绝对不会看出是她故意,此时的陆成珺还是觉得她姜沉禾对她是一片真心,不然,在她提出不要那二十个护卫的时候,对方根本不会那么轻易的答应,这就说明,陆成珺对她并没有疑心。
可是,既然如此,她不过是给她制造一点儿小小的麻烦,依照她陆成珺的能耐,完全可以解决,对方为何要这样急着对她出手呢?
况且,陆成珺一向喜欢物尽其用,将每一个棋子的价值榨干,她这样的行事,完全不符合她以往的风格啊!
姜沉禾想不明白,她知道,还是她前世对陆成珺的了解太少了,因而往后的行事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她想到此处的时候,人已经上了马车,方才坐下,便见莲藕掀开帘子伸着脖子往外瞧,莲子一把拍了她的手,嘲弄道:“还瞧什么?那人并未出来。”
莲藕一脸的失望,还是不舍得放下帘子,口中喃喃的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那般的人物,此生恐怕只能瞧上一回了。”
莲子捂着唇笑,“庙里的时候你不敢瞧,此刻在这儿叹什么气!”
莲藕不服气,“姐姐坐在说话不嫌腰疼,你在庙里的时候敢瞧他么?”
莲子顿时一噎,不说话话了,的确是,那白衣公子身上有种奇怪的压迫感,她哪里敢多瞧呢?
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禁皆望向姜沉禾,只见她倚在踏上,闭目养神,便立刻闭了嘴巴,深恐吵到了姜沉禾清静。
于是,三人不言,只能听到马车骨碌碌的声音,不一会儿,车里便开始颠簸,姜沉禾才突地睁开眼睛,撩开帘子往外瞧,便见马车已经进入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周遭都是乱石和树木,不见人烟。
她又往远处望去,便见有三个岔口,一个是往城北庄子的近路,一个稍微远些,便指着那稍微远的路对车夫道:“走那条宽的。”
车夫便是一愣,不过主子吩咐,他又怎么敢多问,便立即朝那宽阔的大陆走,这时候,倒是莲子一惊,“小姐,为何走这条路呢?”分明是离得远啊!
姜沉禾只是微微一笑,“待会你便知晓了。”
莲藕也是一脸的狐疑,不过,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了然了,只见在不远处,正是城外驻扎的军营,隔着老远便听到军营练兵的口号声,两人不禁心上一喜,“原来小姐是来看国公爷的啊!”
姜沉禾笑道:“也不尽然。”
莲子和莲藕再次讶然,正待出口问,便听见一阵开门的声音,撩帘子往外瞧,便见那守卫连人也没有问,便放他们进入,原因无他,马车上雕刻着姜家的族徽,这些人多是他们国公爷的旧部,自然识得,况且,他们小姐性子顽劣,以往出入军营也是常事,即便是新兵也有耳闻,自然不会拦着。
马车一直行到了主帅大帐,姜沉禾才叫人停了下来,她此时早就换了一身新衣,戴了帷帽下车,脚方才落地,便有一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男子走了上来,“原来是大小姐,将军正念叨您呢,您便来了。”
他嗓音如洪钟,言语之间带着喜色,姜沉禾朝他看去,便认得此人正是他父亲的亲兵,名刘二狗的,此人性子直爽憨厚,是信得过的人,虽然她名声被毁,可对她从未见生,不禁一喜,“正是我呢,许久不见,刘大哥的功夫可长了?”
刘二狗听闻便是腼腆的摸了摸后脑勺,“嘿嘿,那是自然见长了,不然怎么保护将军呢?只是……大小姐的功夫可是荒废了啊。”他这样说着的时候,一脸的遗憾之色,姜沉禾微微一怔,想到自己因闯祸,祖母已经不许她总是出入军营,功夫自然荒废了,不禁顿生苦涩。
她本性喜动不喜静,总是爱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在家中坐不住,便喜往军营跑,缠着父亲教习武功,若是是旁的女子,恐怕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但是她出生的时候天降吉兆,又被太后和皇帝亲赐金牌玉令,不仅仅被父亲母亲宠着,便是有些出格,人家也会说,这是文曲星转世,自然不能以一般人定论,只是她后来闯的祸事多了,也难容……
想到往日,姜沉禾心中黯然,她知道她此生恐怕再难回到往昔,为了复仇,为了保护整个姜家,她必要压制本性,耐得住寂寞和冷情。
刘二狗见她如此,便知自己戳中了人家伤心事,不禁愧疚道,“对不住,大小姐,俺不会说话儿,你别往心里去。”
姜沉禾微微一笑,“无妨。”她这样说着的时候,便已举步往大帐内走去。
荣国公此时正在案上看文书,眉心已经皱成了川子,姜沉禾进来,竟然也未能使得他抬起头来,刘二狗见此,便要出言,姜沉禾便做了个阻止的姿势,从案几的侧面,悄悄的走到荣国公的身后。
此时,荣国公并未穿着铠甲,而是军中的长袍,姜沉禾一双手扶上他的肩膀,便一下一下的按摩了起来。
荣国公到底是久经沙场,姜沉禾的手才挨上去,身子猛地便是一僵,只是,他并动作,而是任由着姜沉禾。
事实上,自打有人进入,他已经听见,他常在军中,警惕之心从未放松过分毫,本以为是刘二狗等人,却未想到这人的一双手,极为的柔软细致,待到抬头看到莲藕和莲子二人,如何不知那人是谁?
只是,到底是舒服得紧,好半晌,荣国公才出言笑道:“怎地又在家中坐不住,还是又闯了什么祸事,来求为父救火?”不然今日怎么这么乖顺的献殷勤?
姜沉禾听言便知她的父亲并未对她彻底放心,也猜到独孤衍和姜天晟回到军营并未将瓷肌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她父亲,那件事可是涉及到了陆成珺,便是稍微一想,姜沉禾便知姜天晟定然会以事情办妥来轻飘飘回复了。
“女儿的确是求父亲救火。”姜沉禾说话的时候声音极其的欢愉,但是荣国公还是面色一变,一想便觉得难道是他女儿又闯祸了?便声音也严厉了,“你到底又闯了什么祸?”
姜沉禾娇俏一笑,“父亲怎地如此大的火气?女儿不过是同您开个玩笑。”
荣国公顿时松了口气,目光中的厉色却是不变,更是回头瞪了姜沉禾一眼,“这种玩笑岂能随便开?”
姜沉禾抿着唇笑,自然是不敢告知荣国公,她方才只是想试探一番,便笑道:“女儿此来是向父亲借些人用。”她这样说着,便将她要去北城去膏子的事情告知了荣国公。
荣国公听罢,脸色便刷的冷了下来,“糊涂!真是糊涂!到底是谁如此不知事儿,派你做这等差事,岂不是让你送死?再者,那人不知,你好歹也应当知道,西北的战事眼见便要起了,多少人盯着咱们姜家,你带着三十个护卫出城,无意于送死!”三十个护卫,在外城尚且可以,可是要去城北,定然是凶险万分。
姜沉禾哪里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作茫然道:“那女儿可真是行事鲁莽了,早知便将成珺借我的二十个 护卫也带上,如此也保险一些。”
荣国公顿时便怒了,更是坐不住让姜沉禾按摩,手指尖直戳向她的眉心,“你这个傻丫头,五十个护卫都不够人家塞牙缝儿,若陆姑娘去,人家恐怕还不会瞧上一眼,可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这么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姜沉禾仿佛吓了一跳,口齿都不伶俐了,“那……那父亲这么一说,岂不是在说成珺要害女儿?这怎么可能?”她这样说的时候,目光细细的去看荣国公的面容,只见对方翻了个白眼儿,“她一个乡下的姑娘,哪里懂这些厉害关系,想来也不是存心。”
荣国公说到这里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眸色又暗了暗,才对姜沉禾道:“幸好你这丫头心中有为父,如若不然,今日恐怕……”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又开始变换不定,半晌才道:“既然你今日来了,便带些顶用的人去,免得路上出现什么岔子。”
姜沉禾正诧异荣国公口中的顶用人,只见对方却作了个奇怪的姿势,便见人影一闪,便有两个灰衣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姜沉禾眼睛顿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