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曙光未现之时,周逸与父母作别,拿着母亲准备好的包袱,便跟着云松道长上路,同样是奔着蜀山去的,但这一次与其它任何一次都不同,因为这一次他要到达的是蜀山深处,而且短时间内可能不能回家了。
这是周逸自重生到这一方世界后第一次离家,虽然对父母对村子难免怀有些许牵念——毕竟上一世他从小没爹没娘,打记事起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这一世好不容易刚找到点血浓于水的那种依赖感觉,才短短十二年,好像是转眼间便又全然失去了,说实话,他还没感受够呢!
但这些牵念却半点没有表现在脸上,背包里面除了装着几件需要欢喜的衣服,其他的全是他妈给他准备的吃食,干货、果脯、用糖炒的核桃、蘸了芝麻糖的栗子……这些都是他平时最爱吃的,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里暖意十足,仿佛就算人不在爸妈身边,心与心之间也没有距离,只是短时间内吃不到妈妈做的拿手菜了,心里觉着挺可惜的。
云松道长走的不紧不慢,每一步看上去稳健十足,周逸背上的大号麻布休闲包鼓鼓囊囊,下底垂到屁股,可他与师傅一直并肩而行,始终未曾落下半步,就这样偶尔摇晃偶尔跌撞地走在山间小径上,直到翻过一座山,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曙光乍现,不多时林子里便亮堂起来。
一路上谁也不说话,云松应该是个比较专一的道士,习惯性一心不二用,所以现在走起路来就是一门心思的迈步收腿,周逸倒是想跟这新认的师傅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胡乱找个话题,又怕触犯了这出家人的禁忌,毕竟这已经不是他修道时的那个时代了。
电视上说,现在这些出家人忌讳挺多的,有一些在他看来还说得过去,但有一些在他看来不只是匪夷所思,而且自找没趣,更有甚者简直是自讨苦吃!修炼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嘛,整出那么些道道儿将其搞得那么复杂,不嫌累啊!
太阳升至高天时,两人已经来到山脉的较深处,这里已经超出山外人活动的范围,兰溪这一块,他在山里算是走的最深的,可这儿已经超出平常修行的地方好大一段距离了。
不过,据他感觉,这里的法力和灵气的确是比外围丰富,好像越往里,法力和灵气就越多,他之前虽然对此早有猜测,可确实是没想到差距竟然这么大,突然后悔没有早想到这一茬,更后悔早些年没来这儿尝试一下。
终于,师傅云松道长开口了,
“你之前是不是修炼过?”
周逸闻言略感诧异,
“师傅,怎么说?”
“我听他们说,你一直早出晚归到山里面来,另外,你为什么对这些灵异事件如此感兴趣?”
周逸莞尔一笑,
“师傅特意跟他们打听过我吗?”
云松道长声音里终于多了点儿不好意思,
“你别多想,是他们问我昨天为什么去你家,我如实相告,一来一去的就这么聊起来了。”
“师傅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老实说,徒儿之前确实是修炼过,只是出于兴趣,没修得要领,至于喜欢往做法事那边凑合,那就是闲着没事儿自己找乐子了。”周逸面色跟声音一样坦然。
“你修炼的法门是从哪儿找到的?”云松道长百思不得其解道。
周逸回答不假思索,
“天生就有的啊,从我六岁开始,就能感应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想方设法地将这些东西纳为己有,可能这就是我修炼的法门吧。”
云松听着不住点头,
“但凡法门的起源大抵都是如此,你的确是个有灵根的人,你是不是也能看见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周逸仰着小脸顽皮一笑,
“师傅,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能不能先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你一直都这么说话吗?像现代不是现代,像古代不是古代,听上去挺别扭的,咱们那儿的同门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说起来,周逸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有点放肆了,道门中人重规矩,哪有徒弟给师傅提意见的,这以下犯上的罪过,可是不小呢!可云松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平静道:
“常年在山里修炼,整天都是与古书打交道,说话习惯自然很是偏古,偶尔出来做做法事,与山外人交谈过程中,也不由得沾了点现言味道,你就姑且先忍一忍吧,用不了多久,你的说话风格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周逸了然,小声道: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云松笑着柔声提醒。
周逸复又扬起小脸,用力点点下巴,
“我能看得见师傅您说得那些东西,但我一般都不愿去看他们。”
“为什么?是因为害怕么?”
“不全是,”周逸摇摇头,“我怕他们知道我能看见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好奇心害死猫啊。”
云松又是几声轻笑,不过较之前听着欢愉许多,
“这么说,你倒还挺聪明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对他们没那么多的兴趣,由此便多想了一点。”
“看来你不但很聪明,而且还很谦虚,能收你这么徒弟,为师心里面很欣慰。”
周逸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打着哈哈道:
“您老儿可别再夸我了,我这人不经夸,再夸就飘了。”
看着周逸羞赧的模样,云松哈哈大笑,
“好,听你的,不夸了,不夸了,你有什么问题吗,现在就可以问我,这脚程还长着呢,咱师徒俩说说话,正好解闷儿。”
周逸嘿嘿几声笑,小心问道:
“什么都能问吗?”
云松面色肯定地点点头,
“只要你想知道的,都可以,不过我能不能给你解答,那得两说。”
周逸笑嘻嘻道:
“放心吧师傅,我没那么多奇怪的问题,要不,你把昨天给周家驱邪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跟我说说吧,他家男人是在十几天前死的,我总觉着他家男人的死好像跟这儿也有关系。”
云松目色深沉地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关系,这件事的具体情节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厉鬼生前系那孩子父亲所害,出于报复,在害死父亲之后心有不甘又缠上他儿子,好在那孩子身上阳气重命硬,我若是晚去半天,那孩子估计也得被他缠死。”
“怎么会这么厉害!”周逸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惊异。
“嗯~”云松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怕告诉你,那厉鬼生前也是个修士,虽然不是出于名门正派,但懂一些修炼的法门,不是完全正统,偏旁门左道,而且那姓周的埋尸体的地方也不对,这才让他刚死就成了这般厉害的厉鬼。”
周逸似懂非懂,稍加思索后自言自语道:
“这大概是因为城市灵气不足的缘故吧……”
“你说什么?”
“我说那厉鬼之所以选择在十天前杀死他,是因为城市里边法力太少,他没力气下手。”
云松沉默片刻,摇摇头,
“我觉得不是,这些东西的存在,可不是靠法力来维持的。”
“不靠法力,那靠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在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些事吧。”
之前说好的不能为难师傅,周逸很知趣地将话题就此打住,不过这件事却在他心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在他身为服尚剑侠的那个时代,但凡修炼,一定离不开法力和灵气的汲取,不论是妖是怪是人是鬼,皆是如此,可现在的这些鬼物怎么可能刚一形成就如此强大?莫非与超星文明的渗入有关?
心乱如麻之际,他无奈一笑,心里头暗自道:
“唉,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怕是搞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