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却什么也没说,挂断了,他也没有再打过去……
明明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但往事告诉他,自己一定不能再自作多情了,思前想后,他越发紧张好奇……
他怀着那份每天醒来之后的空虚和入睡前的孤独继续生活。
心中始终难以释怀的他写下了一封信,那封信他从未想过要寄出去:
谢谢你,我感受到了你的关心和温柔,也感受到了你的温度。正因为消失,记忆中的那双手套才能给人带来一丝温暖的回忆。
曾经问过:“当今世上活着的名人或是身边的人,你最想和谁一起吃饭?”
你说了一句:“废话。当然是你啊!”可是直到最后分开了,也没有吃过一餐你亲手做的饭菜,这也算是我未了解的一个小小心愿吧。
也许真正爱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说出:我爱你。也许你说了这句话,对方也不信。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心照不宣,爱不是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而是你遇见了,你就会感受到。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我们都会经历一开始的陌生人,再到第一次见面,渐渐地越来越好,也慢慢的一切都变淡了。
也许我曾和你走的很亲,很近,但也许,我不曾拥有过你!那个如郁金香般的女子,你的箴言是:走出孤独,自然会邂逅永远的爱情。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半生最好的时光,希望你我能邂逅那永远的爱情,即使到最后,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再见,那个如郁金香一般的女子......
最后和你分享一句话,爱不是一个名词,一种感觉。爱是一个动词,爱的感觉是爱的行动所带来的成果,所以,想要爱,请为对方付出。
写完这封信以后,凌云生仿佛获得了新生,就好像和那个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彻底告别了,留给过去的自己一个潇洒的背影。
留一份空白在脑海,让彼此自由主宰,再见或永别都已变得不再那么举足轻重,不可或缺,让一切,在云淡风轻里,扬扬洒洒,归于尘埃......
时间像云彩一样流淌地一去不复返,三月底,凌云生从朋友那里听说潘依米的病又复发了,住进了市里的肿瘤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凌云生这才意识到潘依米去年的病有多严重,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周末的时候,他约上了潘依米的好友云瑶一起去了医院。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潘依米似乎比父母先发现了凌云生和云瑶。
但是,凌云生在玻璃外看到的却是,一双眼睛有点慌乱又有点自惭形秽地转动着,身上插了许多管子,鼻子上还戴着呼吸器,头发和身上的肉所剩无几。听说人到了这个时候大小便都不能自己控制。
一个闪光的灵魂带着一副干瘪的身躯,就像一朵枯萎了一大半,即将连枝干一起全部干涸的花。
她曾经的那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而现在他灰色的眼睛里蕴藏着慢慢的温顺和沧桑,又带着点倔强的精神,就像一匹没了电的旋转木马,精疲力尽。
明知道已经无法驾驭生活这辆车,还要勉为其难的拼命往前拉,只想多看这世界几眼,没有事情可以和它媲美了。
凌云生和走了进去,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话语面对她,然而潘依米却似乎习惯了许多。
云瑶笑着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说着一些生活的琐事,也许这些话她在家里练习了很多遍,才能做到现在的从容不迫,风淡云轻。
潘依米的全身只有眼睛和右手的无名指能动,凌云生不知道能对这样的一个女孩说什么,只好缄默不语,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曾经的女神。
他用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指尖,这指尖的触动,带着多少对生命和人世间的眷恋与期待。
她望着凌云生和云瑶,她的的眼睛就像穿过层云的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它距离天空似乎越来越近,却离地面的人越来越远。
也许人最脆弱的时候总还是希望有的人会来看看自己,陪陪自己,哪怕什么都不说。
他想多陪她一会儿,但他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曾经的女神的身体已经奄奄一息,似乎她的灵魂闪着的青春之光也在一点点的消失殆尽……他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望向楼下的草坪。
草坪上的野草在三月里享受着充足的阳光和雨露,野蛮地疯长,随着风吹起一片绿色的波浪,起伏着,翻涌着。
云瑶走了过来:“今天谢谢你,叫上我一起来,其实我上次也来过,但没想到这次,依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许见一次就少一次了吧,她也应该知道了自己的情况。”
凌云生故作淡定地说:“只希望她多看看这个世界,不留下遗憾。”
平静的青草也有想偶尔狂放的时候,淋一场大雨,迎着风狂奔,寄身于灯红酒绿,沉睡于醉生梦死......
这里的有些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懦弱已久的人敢不敢疯狂一回,再满血复活?生命不息,折腾不止。生命不折腾,拿什么回忆?
他仿佛充满了力量,自己要活得更加精彩动人,连着那个姑娘的命一起活。
如果她的天地即将消失,他就要活出她的天地。她的心被大地压抑的萎缩了,他心灵的野马却开始驰骋了。
他们一起走了进去,凌云生握着她的手指,微笑着看着她,潘依米和她说着话,几分钟后,他们两个还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关上门,隔着玻璃,留下一个最灿烂的笑容,他们不忍心看潘依米那眷恋不舍、含情脉脉又楚楚可怜的孩子般的眼神。
与云瑶分别后,他信步走到了一座废弃的房子附近。屋顶,一半是藤叶繁茂的绿叶,一半是由灰变黑的瓦,上面奇迹般地存活着一些青苔,谁可曾想到颓垣断壁之中还有着这一片绿色熠熠生辉。
屋后还有一颗高大的冰糖柑树,上头的枝叶比房子边沿还要高出一筹,似乎还有要和房顶比高的势头,给这干秃的一边笼罩一片阴凉。
一边的枝叶还和房子凑的很近,走近才发现,硕大的绿叶间还夹杂着一些白色的小花,不闻花香,却嗅到泥土的芬芳。
一座废弃的老房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魅力?让那柑子树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野蛮生长,让那青藤绿咬定青山不放松般的依恋?
逃不掉的只有死和思念。只是她现在这样活着,似乎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解脱自己,也让爱她的人解脱。
几天之后,潘依米就匆匆走了,那一次的见面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如果他知道那次是他们的最后的一面,他一定会夜以继日地陪着她走完,即使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握着她那唯一能有所知觉的手,看着她,微笑着,微笑着,微笑着……
他希望她也能微笑着离开……
毁灭的瞬间总会看见最幸福的那一刻,那一刻也许只是一件小事,只希望那一刻她看见了花开。
在非洲的戈壁滩,有一种罕见的四色依米,花瓣红蓝黄白,五年生长根茎。六年开花,花期两天,香消玉殒。
即使卑微,我们也不能阻挡自己活得漂亮。生命短暂,也要美丽的度过。
如果有可能,希望你来世不要做一朵美丽的四色依米。
如果依旧是美丽的花,只愿它的花期再长一些,也要在人世间留下最美丽的身影,那才足够。
不幸之外总有美好的事物,只要你在不幸内也感受到了美好。比如你失恋了,你发现你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这就是不幸中的美好。
就像安妮日记里说的:‘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看到这明媚的阳光和那蔚蓝的天空,我就不可能不幸福。’
只是这幸福你已经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感受,也许你只能在另一个世界上追寻着那一份只属于你的幸福。
潘依米走后,那场雨下了很久。樟树干涸斑驳的树皮上干瘪的青苔,吸了雨水之后变得更加饱满,充满生机。
他爬上了高高的山巅,闭上眼,用心感受风,似乎能感受到远处田野里的鱼儿跃出了水面,棚子下面的西瓜正聚集着糖分。
再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好像变了个颜色,远方的万物在烈日下依旧很耀眼,眼前成了灰色,闪着萤火虫般的星星点点,但似乎这是一个新的世界。
这就是他最喜欢的角度,因为在这里,看着远方,夕阳西下,一边金辉落霞,一边蓝天白云。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一望无际,所有悲伤的,生气的,高兴的,时好时坏的情绪都消失了……
目之所及不可已,这里的夕阳真美,他替她多看了几眼。
几乎同一时间,凌云生旁边的小爷爷也因为癌症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医生说他还能再活半年左右时间,只是有一天小爷爷自己偷偷在家旁边隐蔽的柚子树上……
也许要做到心安的离去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但......他总算是死在自己的家乡。
清明那天,窗帘后的玻璃门里,反射着的绿叶正生机勃勃。
爬上埋着亲人的山,往下俯瞰风景,嫩绿的叶子随风不停的翻涌,呼啸声从四处传来,就像面朝大海聆听浪花一朵朵的声音。
但其中的心境却天壤之别,一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给人无限希望和向往。
另一种却是路上行人欲断魂,怀着复杂沉重或者说那份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心情被这绿色的浪花声搅动着,渐渐飘散如烟,或是沉入心海。
炮竹声不断,烟随风而逝,声音向远处飘散。
五月凌云生和覃天陪着凌非凡开着租来的车到深圳搬家。满山遍野的白花,白绿相间,公路边的黄花,格外什么赏心悦目。就像在一群臂大腰园,五大三粗的汉子中间,看到了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楚楚动人小仙女。
经历了三天和时间赛跑的经历终于回到了怀远市,他们在怀远的一个大院里租了一所房子,开始了热血沸腾的新生活。
一花一木一世界,一牵一攀一芍茯,敬往事一杯酒,愿无岁月可回首。
大院上坡转弯处的小黄花,勾起记忆中那个最特别的她。在这最繁华的城市中央屹立各种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雄伟壮观。
但就是在这钢筋水泥铸造出来的现代化的中央,有着一个古老而又朴素的大院。
大院里房子高低不同,错落有致。四月的清晨,青黄的樟树叶凌乱地铺撒在大院那因为年代而由米白褐色泛出青色的水泥地和阶梯上。
斑驳的树叶,人走过去莎莎作响。空中还不时的随风飘落着一些树叶,盘旋着,似乎对树枝还抱有留恋。
它又似乎迫不急待地想与地上的同伴团聚,但是却落在了那长了些青苔的灰色石瓦上,成为另一道风景。
时而,地上的树叶又随着小孩嬉戏时,或是车辆驶过时带来的风旋转或是跳跃,像那留连的戏蝶时时舞动着,想要随风而去。
怎奈那嬉戏的儿童的脚步太匆忙,急驶而去的车太无情。
它们只有跟着往前走了一会儿之后就无奈的乖乖躺在地上,等待着那清扫的人来,将它们重新聚集在一起,扔进垃圾站。被点燃,随着灰白色的烟消失在那无边无际的天空。
留下的灰烬也许能再次回归大地,成为养料,也许只能一辈子孤独地待在那黑色的垃圾站里……
风斜雨细百事衰,花落絮飞相思迁。物是人非人心凉,月朗风清岁月安。
窗帘随风扬起,亮光依旧照进来,有种仿佛看到了过去或是未来的感觉。一打开窗帘,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好像都变了。
那自由温暖的云,牵着未来的手,正悄悄注视着每一个人。
也许那个人不会再见到了。可是仿佛是命,那个人注定会出现。
也许是在茫茫人海之中的喧闹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某个瞬间。
也许在去往不同目的地的两辆疾驶而过的火车或汽车上。
也许在某个古老的寺庙或是薄雾冥冥的山间......
就在他看向她笑的时候,她也刚好看向他笑,又或者他点了一杯蜂蜜柚子茶,她点的是柠檬蜂蜜水……
云在未来的某个路口,等着风儿来,和它一起去到更远的地方。
云,时而似乎与山近在咫尺,时而与花相隔万里,时而乌云密布......
但总有一天,当太阳出来时,禁忌之光被照亮,它会再次金光闪闪……
花是天上的云,云是地上的花儿。使它们闪亮的,是禁忌之光,也是金色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