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卓睫毛忽闪,郁郁地道:“万一,到时候养出感情舍不得吃了,该怎么办?”
我笑了笑:“那虎崽,眼下虽小,但毕竟是个凶兽。养在府里,也就是瞧个新鲜。等稍微大些了,凶性了,兴许还得拔去獠牙尖爪,百兽之王到这境地,也没什么意味了。再说,虎崽寻常时候都是钟吕在养着,你又不亲自动手,哪里能养出什么感情来?”
“原来。”沈凤卓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你是这样想。”
我觉得他的话里有些别的什么,不由皱了皱眉,问道:“这么想,有什么问题。”
沈凤卓不语,只是抬起手,由眉尾开始一路顺着脸颊滑下:“嗜血、无情、冷漠而强大的内心,这才是依存于你骨子里的东西。”
我一怔,看他慢慢凑上来,冰凉的唇贴在我的唇角:“琉璃,你合该是九州共主。温情,真心不适合你。”
他的唇一触即离,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我垂下眼帘,心中却不由荒芜冰凉:嗜血、无情、冷漠而强大的内心,这是整个江湖,给血罗刹叶展眉,也就是我娘的定论。
她是个奇特的女子,用最快的刀,喝最烈的酒,骑最野性的马,然后,爱着江湖上最强悍的男人。因为她的性子,她与雪镜尘的情路素来不顺,纠纠缠缠近十年,才渐渐圆满。
可是我呢?
我清楚的知道,我与我娘是不同的。我不爱练武,自然不喜用刀,喝酒但并不挑剔。我合了合眼睛,蓦地想起那些年我娘看我的眼神。
她纵容着我的懒散我的无用,却又无时无刻明察秋毫。
凌冽的根骨上,开不出风流的花。
“琉璃。”一只手落在头顶,轻轻抚了抚。
沈凤卓的声音比最浓重的夜色还要温柔:“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抬眸,诧异的看他:“陪着我,做什么?”
沈凤卓收回手,眉眼弯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经十分的消沉焦虑。”
我原想说,我活得十分开心,完全不知道焦虑是为何物。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凤卓浅淡一笑:“从我开始识字念书,就一直被人称为天才,被认为是沈家甚至是整个大雍未来的支柱。因着家教的原因,也很懂得分寸,不骄不躁谨慎谦虚。可还是不行,年岁越大,心中的焦灼反而越甚,有一阵子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想通了。”沈凤卓轻笑,“我既然被人称为天才,总要做一两件惊世骇俗的事,不能永远被沈家被大雍支柱这样的虚名束缚着。做自己不是更好么?”
我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之前,从没有人跟你说过这些吧?”沈凤卓动了一下,肩背挺直,方才那种饭饱之后的慵懒气息一下子就尽数敛去了,年轻的脸上仿佛莹然有光。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们,嗯,是说我与方清颜,我们小的时候,都被当做大雍下一代的希望来培养,一步一步都循着既定的轨迹,从不偏差。那个时候的方清颜。”沈凤卓略仰着头,似是回味着,抬手虚空比划了一下,“才这么高一点,却是一板一眼,那礼行得,比他爹方大人还要标准。若不是重臻误将他认作女孩子,估摸着他如今就是移动的礼法。”
我眨巴眨巴眼睛:“那你呢?”
沈凤卓笑了笑:“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开口必定用最纯正的敬语称你殿下,说话必定是社稷为重之乎者也。”
我顺着他的话头脑补了一下,顿时被惊吓到了。
“琉璃,做你自己。”沈凤卓淡淡道,“不必背负任何人的期望。”
“这……这样,可以么?”我吞吞吐吐问道。
“可以。”沈凤卓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只是,沈凤卓,你注定是要失望的。我不知道你想试探什么,但你所见到的,就是从不曾背负任何人期望的我。
“绿翘。”我唤了一声,“去请太师过来。”
“是,少主。”
过了一会儿,洛弼和气喘吁吁地赶到,进了门二话不说纳头就拜:“储君殿下,老臣有罪。”
“洛太师?”我眨巴眨巴眼睛,故作惊讶,“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可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快快请起。”
“殿下!”洛弼和捶胸顿足,痛不欲生道,“臣那逆子出言不逊,对殿下不敬,就是对大雍不敬,对祖宗不敬。老臣教子无妨,愧对殿下,愧对祖宗!”
“太师,您言重了。”
洛弼和狠狠挥开我的手,杀气腾腾地站起身,道:“不,殿下!老臣无颜面对天下人,只有……”
他略提起衣袍,嗖的就像最近的一根柱子冲去!
“以死谢罪!”
说到洛太师,在咱们大雍也是排得上号的能人,当年洛家没在他手里的时候,固然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但到他手中立马踩着四世家的残骨成为东南第一家,也足见这人的本事。
我曾在我爹的龙章宫见过洛太师一面,就那会儿留下来的印象来说,并不算好。甚至,说差也不为过……先不看人品,我向来钟爱风神俊秀的男子。
那****初见我爹,他的脸上糊了厚厚的一层灰,用袖子抹了半天就没见着一点儿正常色的面皮,但即便是这样,我仍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自骨子里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