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臻小时候很无聊。”方清颜淡淡道,“以前经常玩。”
真是,三句话不离重臻啊。我瞥他一眼,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老燕燕们努了努嘴,“你看她们,会乖乖听话么?”
青楼这地方,确实是温柔乡英雄冢,还是个销金窟,但是也仅仅是面上看着光鲜,实则人脉错综,稍有不慎,就全盘完蛋。
当初我拿着方清颜做的账本,看了半晚上就明白了,那仅仅是近畿地区的账目。而偌大雍京城,本来还没来得及,或者说,就算来得及,凭户部那几个人,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所以,他们也在等,等一个靠山。这个靠山可以不必强硬,可以不必聪明,可以没有实权,只要他,在名分上,高高在上就行了。
大雍皇室的宗法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说,轻易不立储君,一旦立了,那储君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储君。
有不满的,可以,除却造反谋逆,没有第二条路走。
“她们都是聪明人。”方清颜似是不想多说,“会听进去的。”
“听进去了,不一定会照做。”我摇了摇头,“她们回去之后,若是胡乱说些什么,你说我这九州府还能保得住不?”
“殿下身为九州府主,应该最清楚才是。”方清颜看着我,眼中清光粼粼,“这雍京,沉寂得太久了。我都快要忘记,它曾有的荣光了。”
我暗暗发笑,百年古皇城,只有斑驳的影,哪里还有什么荣光。
不过,我倒是期待老燕燕们不听他的劝。据绿翘说,这十六家青楼,有三家靠着沈家,六家靠着洛家,三家靠着镇王,另外四家,比较神秘,但能不依靠这三家存活下来,背景不可能简单。
我正想着,就见一人站出来:“既然殿下定了新规矩,上官上任三把火,奴家总不好刮殿下的面子,只能添柴了。”她略微弯腰福了一福,“醉倾城愿交。”
“十三娘,雍京十六楼向来同气连枝,你怎么……”
“大娘。”醉倾城笑了笑,“方大人方才说的,也在理。再迟些,咱们怕是走不出这公主府了。”
老燕燕脸色不虞:“殿下也是讲理的人,不会无故杀人。”
“雍京十六楼,向来以红袖招消息最为灵通,殿下的为人如何,大娘岂会不知?”醉倾城掩嘴一笑,“要在殿下九州府的地界做买卖,少不得要依着殿下的规矩。”
这个人,我微微眯起眼睛,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我笑眯眯问道:“本宫的为人如何?”
醉倾城噎了一下,笑道:“殿下的为人,自是极好的。”
“你错了。”我合了合眼睛,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了晃,“本宫的为人,向来不好。风月地的消息向来最为灵通,本宫前脚刚被册封为公主,恐怕就连祖宗八代都被八出来了吧?所以,你们当然知道,本宫其实是出身滟澜湖的。”
我笑了笑,又道:“滟澜湖那个地方,百八十年的没出过一个好脾性儿的人,哪怕是自己人呢,看不顺眼的照砍不误。本宫,最不耐烦的就是讲道理了。”
“这……殿下真会说笑。”醉倾城讪讪道。
“本宫没有说笑,本宫是很严肃的。”我摊了摊手,十分无辜,“你们,可知道本宫原本打算如何处置这事儿?”
醉倾城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事儿其实也好办。滟澜湖出来的人,行事向来简单粗暴。你们今儿个虽然是梁大人带进来的,但他是官,他的功名是当年我爹钦赐的,本宫当然要顾着我爹的颜面。可你们不同。”我转了转眼睛,看着老燕燕们戒备地小退一步,“你们是什么身份,别说是本宫这公主府,便是寻常的朱门高户,也不会不计较这些。府里的门房不懂事,放了你等进来,本宫也懒得追究了,但你们方才喝了本宫的茶,吃了本宫的点心,磕着本宫的瓜子,还杀气腾腾地想要跟本宫理论!你。”我一指点中青瓦台的徐娘,“你说,你们这样做,合适么?”
徐娘僵着脖子,脸色乍青乍白的。
“擅入公主府,等同闯宫。你们走到如今这一步,掌着一楼的生死兴衰,该知道闯宫都是直接杖毙的吧?本宫一向觉得法理不外乎人情,便退一步说,当你们这是等同告御状好了。御状是那般好告的?那不也得滚顶板么?本宫方才没料到方大人会讲道理,就叫梁大人回去召几个衙役过来。结果这梁大人看着挺会办事儿,结果拖到现在,弄得本宫都没有兴致。”
老燕燕们听了一阵默然。我看着她们,突然觉得这情形有点不太对头。照理说,这老燕燕们应该跟本宫撒泼撒痴,就算没法同归于尽,起码要闹起来呀。
那般安静地听方清颜的劝,让本宫觉得好不真实。
莫非事先被人敲打过,让她们乖乖地听本宫的训?这也不对啊,本宫这才刚出宫呢,还没抽出手来培养心腹呢。
我尚在惊疑不定,绿翘突然过来禀道:“殿下,洛太师在府外求见。”
“见什么见?没瞧见本宫正忙着呢吗?”我没好气地道,“谁来都不见!敢擅闯的,格杀勿论!”
绿翘似乎是吃了一惊,低下头匆匆应道:“是,殿下。”
“出了什么事?”方清颜见我如此,皱眉问道,“太师怎会找上你?”
“没事儿。”我摇了摇手,“就是方才在街上的时候,受了点惊吓?”
“受了惊吓?有陆雪衣在,还能有人惊吓到你?”方清颜眼珠轻轻一转,淡淡笑问,“那个人,该不会是太师的什么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