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不知道他是我六哥的人嘛。
那边沈凤卓也沉了脸,口气不善地问道:“为何?”
“唔,这个嘛……”六哥啃着手指头,悄悄看了一眼方清颜美好的侧脸,期期艾艾说不出个丁丑寅卯来。
方清颜倒是镇定,淡淡地回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与重臻在院子里看星星。”
呃……谁要听你们老夫老夫屋里头的风雅破事儿啊!我撇了撇嘴,无言地望天……寒冬腊月天,还看星星,还吹冷风!
六哥自他开口,就撑开扇子,遮羞地将整张脸都盖住了。只留一双低垂的眼,长而浓密的眼睫如同沾水的蝶翼不安地抖动着。
我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六王府果真是方清颜说了算。目光轻挪,再瞧瞧方清颜那一脸的笃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呢?”
“然后,星星掉了下来。”方清颜眼睛眨了不眨道,“砸坏了屋顶。”顿了一顿,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所幸,没伤着人。”
我抚了抚额头:“这星星,挂在天上好好的,怎的就掉下来了?”
六哥手中的扇子向上挪了挪,连低垂的眉眼也都掩去。方清颜略微垂了垂眸,淡淡道:“大约是……”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又刻意拖长了语调,勾得人心里痒痒的。我歪了歪头,顺着他的话锋就接了下去:“是什么?”
方清颜轻笑一声,唇边慢慢浮出一丝笑意,很淡很薄的笑意,只一霎,却美得恍若隔世。
我咕咚吞了口口水,耳边便听方清颜道:“大约是臣太美了吧。”
我看着他恢复平静的面容,回想着那倾城一笑,脑瓜子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砸坏了几间屋子?”
方清颜一点儿也没含糊:“全坏了。”
我点了点头,转头看了沈凤卓一眼,他的脸色此刻已经黑如锅底。
“阿来。”我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在椅子后边儿蹲下,以一种商量杀人越货的慎重,对他道,“快点儿想个法子。”
沈凤卓冷冷道:“你不是很希望他来府里么?”
“阿来,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我主动拉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语重心长道,“他们不能住在这里。”
沈凤卓翻掌握住我的手:“这是真心话?”
“我向来都不说假话的。”我真心诚意道,“你想想,如今这天儿,虽然天寒地冻的,但架不住我偶尔春心萌动。方清颜那般的人品样貌,万一我一个把持不住,那不是对不起六哥么?”
“春心萌动?”沈凤卓冷冷地睨我。
我一时眼拙,没看出那冷然的双眸之中迸发的森寒凉意,只懵懵然点了点头:“是啊,我这样的年纪,最是心火旺盛了。”
沈凤卓抿了抿薄唇,略微挑了挑眉:“我明白了。”
被握着的手猛地被攥紧,我欣喜道:“阿来,你有办法了?”
沈凤卓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眼,镇定地拉着我起身,携手走到六哥与方清颜跟前,淡定地道:“六殿下,皇太女看中了方大人,想将他收在房中,您意下如何?”
“啥?”六哥震惊地张大了嘴,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转头看我,“小八,你看中牧之什么?”
我皱眉挤眼思考半晌,抹了把哗啦啦的口水:“他好看。”
“小八。”六哥笑了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扇子,顺手抚了抚我的脑袋,“红颜白骨总相亲,皮相不过是虚妄。你并不知道,牧之真正的好。所以。”他敛了笑意,肃然道,“即便如今你是君,我是臣,我也绝不会将牧之拱手相让。”
方清颜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唇边笑意似有若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我看看六哥,再看看方清颜,骤然生出一种正在强抢良家好男的错觉来。
“阿来。”我晃了晃他的手,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这法子,不管用啊。”
“六殿下,方祸水。”沈凤卓揉了揉眉心,一副见不得两人光天化日老夫老夫秀恩爱的模样,“这房中的,都是自己人,你们因何而来,直说吧。”
我六哥撑开扇子又合上,十分没骨气地继续以方清颜马首是瞻。方清颜瞥了一眼几乎缩到墙角去的安道远,冷淡道:“借住。”
“就算天上的星星全都砸在了六王府的屋顶上。”沈凤卓有气无力道,“总不至于将整个王府都平了吧。”
“虽不中,亦不远也。”方清颜居然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个精致的小算盘来,随手拨弄了几下,“你也知道,六王府原本就不宽裕,这下整个王府修缮耗费必定不少。更何况,皇太女殿下昨日曾亲口应承只要下官来,就把最大的客房给下官。”
我同情地看向六哥:“六王府的日子真这般拮据?”
六哥摇头:“但凡是花钱的事,我都不管的。”
我转而同情起方清颜来,摊上这么个管花不管挣的主儿,确实是挺辛苦的。
“方祸水。”沈凤卓轻哼一声,淡淡道,“你这是蒙鬼呢。从小到大,你一说谎话,眼睛就四处乱瞟。”
我闻言望去,果然见方清颜眼神散乱,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眉眼间还隐约有一丝被揭穿的恼怒。
六哥用扇子掩了含笑的脸,口气颇为感慨:“牧之,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方清颜横眉怒目:“闭嘴!”
我觉得眼睛几乎要被这两人闪瞎,合了眼睛将脑袋埋进沈凤卓怀里:“方大人,我这公主府,也是危机四伏。你选择这时候住进来,不怕我拖累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