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边上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暗暗对我爹的妃子以及臣子表达了至高无上的敬意……这睁只眼闭只眼的功夫得练到什么地步,才能对我爹的胡闹视而不见啊。
我爹那玉玺沾了印泥,比划半天终于盖了下去:“即刻昭告天下。”
我看着我爹眉宇间隐约的得意,问道:“大臣们都知道这事儿么?”
我爹嬉皮笑脸地摇头:“当然不知道!他们如今在文渊阁议事。”
大臣们,你们辛苦了。我抿了抿唇又问:“那皇亲们都知道这事儿么?”
“朕认女儿,管皇亲们什么事?”
皇亲们,你们也辛苦了。我抹了把汗:“若是大臣跟皇亲们反对呢?”
我爹沉默了一下,挑眉笑道:“他们不敢。”
我看着他的脸,眼拙地没看出任何威严,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小琉璃这是不信爹呢?”我爹抚了抚我的头,宽慰道,“他们若是反对,朕马上哭给他们看!”
这已经不是任性了,简直是有恃无恐的耍赖!我翻了个白眼:“爹,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爹似是有了些兴致,玩味地看我:“小琉璃对什么有兴趣?”
“银子!”我毫不犹豫地说,“还有美人!”
我爹抖着唇看我半晌,眼眸中又开始盈满水光:“小琉璃,你真不愧是朕的女儿!不,你是朕的知音!”
我……擦!这日子没法过了!
纵观大雍历史,哦不,大雍历史已经不够看了。纵观渺风大陆,三千年来,从没哪个皇帝缺心眼到把天地脚下京师这块儿地当做是皇女封地的。
见过拉仇恨的,但从没有见过像我爹这么会拉仇恨的。不过我转头仔细琢磨了一下,以我爹这等废柴的治国之能,大雍这些年还能安稳平顺,想来朝中颇有能人,他们是绝对不会罔顾祖宗法度,任由我爹任性胡来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立时觉得笼罩在头顶上的乌云散了个干净。这人呐,压力一去就容易贪吃贪睡,更何况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我饿了。
我摸了摸肚子,看了看我那不靠谱的爹,觉得跟他玩含蓄不太现实,于是清了清嗓子道:“爹,我饿了。”
我爹郑重地将药丸收好,踏过遍地狼藉走过来笑眯眯地牵起我的手:“来,小琉璃,父皇带你去吃东西。”说着他挥了挥袖子,“收拾收拾,传膳。”
用膳在茯苓殿,早有手脚麻利的宫女摆好了桌椅,还准备了一盆清水,温的。
我爹将帕子沾了水,拧了拧,给我擦脸。擦完脸擦手。然后才给他自己擦,动作还挺熟练,不像是那种离了伺候的人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午膳很是丰富,洋洋洒洒几十道菜。我一手抓了一只鸡腿,一点也没跟他客气。
这时候谁客气谁是傻瓜。
吃到八分饱的时候,近侍上前来禀告:“洛太师与沈相殿外求见。”
我爹撇了撇嘴:“没看见见朕在吃饭么?”
近侍瞥了一眼桌子,淡定道:“皇上,两位大人的脸色不太好。”
“脸色不好?”我爹立马站起身,一脸紧张,“莫非是病了?快传太医!”
我扔掉手中的鸡骨头,顺手捞起洁白的桌布擦了擦嘴:“爹,他们是来找我的。”
我爹转头看我,皱眉:“找你做什么?”
“爹你忘了?就在刚才,你把雍京这块地儿封给了我。”我从椅子上滑下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一脸严肃,“他们,是来抢地盘的!”
“啊?”我爹眼圈一红,“他们身为长辈,怎么可以这样?”
我摸了摸鼻子,安慰他:“爹你放心,讨价还价这事儿我很擅长。”
我爹担忧地看了看我,带着薄怒道:“传!”
近侍后退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见两个深紫服色的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臣,叩见皇上!”两人并不下跪,只略微弯了弯腰,拱手为礼。
“两位爱卿,免礼。”我爹可能是没吃饱,神情间很有些不耐。
我站在我爹身后半步之遥,半个身子隐在他身后。这两个人,身量差不多,一胖一瘦。胖的那个站的稍前一些,眉眼间颇见酒色之气。应该是当朝国丈,太师洛璧柇。
至于他身后那位,面容清瘦,眉目不动,心绪沉稳,倒是个深藏不露的。应该就是当朝右相沈醉。
“两位爱卿,此时前来,所为何事?”我爹眉眼间颇有些忧愁,“来人呐,添两双筷子。”
“皇上。”洛璧柇瞟了我一眼,冷然道,“这位便是新封的九州公主?”
“没错。”
“皇上,未经彻查,怎能确定此女身份?”
我爹道:“朕的女儿,朕会看不出来?”
“皇上,此事攸关国体与皇家尊严,非是儿戏!”洛璧柇抱拳沉声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我爹抿了抿唇,哼了一声。
沈醉斜了洛璧柇一眼,暗暗摇头:“太师,这不是重点吧。”
洛璧柇深深吸了一口气:“听说皇上还将雍京作为公主的封地?”
我爹吸了吸鼻子:“没错。”
“皇上,你怎能……”
“朕怎么了?”我爹抬起眼,眼眶中眼光闪闪,“朕认自己的女儿,怎么了!朕封块儿地给自己的女儿,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不让朕省心!朕就要封,怎么了!”
我的手当时正搁在我爹的龙大腿上,用他的龙袍擦手,眼帘一挑就见到我爹那泪珠滚得跟长江断流似的,再看一看洛太师,他显然见惯我爹这不入流的招数,丝毫不为所动,且眉眼怒意愈见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