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子穿上了那件米老鼠T恤。她还让三木穿上那件唐老鸭T恤,三木不想穿。
“穿上,必须穿上。”
三木没有办法,只好穿上。
“这才像样嘛。”玲子开心地说。
遮阳伞下,大礁石上铺着被子,玲子偎依在三木的身旁,像一对情侣。
“不热吗?”三木远望着大海问铃子。
“还好,有海风。只想看着这大海直到深夜里。”
“嗯。”三木把铃子搂得更紧了。
“说一说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嘛没啥好说的,单调无聊,不容许你有些活泼的空气。”
“那就更想听了。哈哈,我就想看你出丑,说一件来听听。”
“比如说,我在讲定滑轮和动滑轮的时候,‘使用滑轮时,轴的位置固定不动的滑轮称为定滑轮。定滑轮不省力,但是可以改变力的方向。轴的位置随被拉物体一起运动的滑轮称为动滑轮。它不能改变力的方向,但最多能够省一半的力,但是不省功。’我去实验室找定滑轮和动滑轮的模型,没有找到。我想试着做一个,可并不理想。有一天我路过工地,发现塔吊上有滑轮,那个更具实用性。于是我便领着同学们到工地去观察,本来是远远地看着,谁知有一个爱学习的男生看不见,跑进工地去了。这件事让校长和家长都知道了,又是批评,又是罚钱,还要做检查。学生们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只是关在学校里接受那些书本上的死东西。”
“我就想知道你是怎样做检查的。”
“检查无非是我错了,我有罪,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坚决杜绝此类问题再次发生。学生是宝贝,说不得,骂不得,不能动一个手指头,就是不学习。”
“哈哈哈哈……”玲子开心地笑了起来,“你那么爱学习,女儿的学习肯定也不错。”
“唉!前两天我还踢了她两脚呢,看到她不学习的那个磨磨蹭蹭的样子,我就来气。”
“哈哈,原来也是一样。我安心不少啊。”
“瞧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
“终于有个伴儿了。对了,你的书还带着吗?”
“只带了一本儿,《维罗尼卡决定去死》。”
“这本怎么样?”
“我觉得还有些意思。”
“正好讲一讲啊,我洗耳恭听。”
“要说这本书吧,和你还有些关系,里边提到了抑郁症。”
“真的。”
“主人公是一个家境殷实的在图书馆上班的女孩子,有一天她突然觉得生活毫无意义,甚至能想到她以后的生活无非是结婚、抚养孩子,而孩子的生活仍然是一样的空虚无聊。她被送到一家精神病医院治疗。主治医生认为这种病是最难救治的,同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给她服用一种让心脏有异样的药,并告诉她由于心脏的问题,马上就会死去的。这是一种让人有死亡意识的疗法,当一个人真正意识到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是否会唤起生的希望。”
“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主治医生认为他的试验成功了。她的这种现象还影响了病院的其他三个病人,一个是患有压抑症的女人,一个是有着焦虑症的女律师,一个是喜爱画画的精神分裂症的轻年男子。压抑症患者给维罗尼卡讲了一个故事:在一个国家,由于水源的问题,整个子民都患了精神病,只有国王和王后由于单独的水源还是正常人,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欲拯救子民,结果徒劳无功,绝望之际,王后想了一个办法,于是他们也喝了有毒的水源,和他们的子民一样过上了疯颠的生活,结果整个王国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拿书来,我要亲自读一读。”没等三木去拿,铃子便把三木的包拿过来掏出书来读:
“‘她克服了自身一般的不足,却因此而在重大和主要的事情上遭到失败。当她极其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却能给人以独立妇女的假象。她每到一处都能引起众人的注目,但晚上却通常是一个人独自呆在修女院里,打开电视机从不改换频道。她留给所有的朋友一种令人羡慕的堪称楷模的形象,竭尽全力企图使自己的举止符合她为自己所设计的形象。……因此,她从没有多余的精力使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一个和世界所有的人一样,为了得到幸福而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但是与其他人相处实在太难了!这些人的反应难以预料,他们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保护起来,同她一样,对一切都显得十分冷漠。如果有人对生活采取更为开放的态度,他们会立刻将他拒之门外,或是令他忍受痛苦,将他视为低贱和“天真”。
‘……她住在一所精神病医院,可以感受到世人对本身加以隐藏的那些东西——因为我们所有人接受的教育都只是要我们去爱,去接受一切,去试图找到一种出路,去避免发生冲突。韦罗妮卡仇恨一切,但主要是仇恨过去指导她生活的方式,正是这种方式,使她一直未能发现自己的体内生存着数以百计的另外的韦罗妮卡,她们风趣、疯狂、好奇、大胆和勇于冒险。’这说的就是我啊!而我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正是如此。他长大了也会感觉生活没有意义吗?也会恨我吗?对这种爱的恨。”
“很有可能,因为压抑人性嘛。”
“曾经有一段时间,看着孩子学习那么辛苦,我想把他送去外国上学。要不是孩子,活得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看山看水看大海,赏花赏月赏秋香。每个中国人的骨子里都有一些道家的洒脱,能从自然中发现美。”
“这就是你让人喜欢的原因吧,总能讲出一些道道来,让人宽心。”
“喂,我的优点有很多啊。”
“那就之一吧,你还有什么优点?”
“你有什么优点?”三木反问道。
“我的嘛,臭美呗,因为我本身就美。”
“你还有一个优点。”
“脸皮厚。”
“脸皮厚。哈哈……”
两人异口同声说。
“你别看我大大咧咧的,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可是呆在家里不愿与人交往的,甚至有些抑郁呢。最后维罗尼卡怎么样了?”
“最后好了。她认识到还有许多不同的自己,她在弹钢琴中随意渲泄自己的情感她还恋爱了。”
“真的?”
“弗洛伊德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是工作和爱,只要能做到努力地工作和爱人这两件事,这个人就是健康的。”
“弗洛伊德?一个有名的心理学家吧。”
“是的。他发现了人的无意识,并提出了‘本我’‘自我’和‘超我’理论。很多事是受我们的无意识操控,比如说做梦。”
“什么是‘本我’?”
“‘本我’简单来说就是本能的东西,与生俱来的。‘自我’就是调节‘本我’与社会的外界环境以及‘超我’,我觉得就是认识,分析,选择。‘超我’是社会中善的部分,可以内化在人们的心中,比如说良心。”
“‘本我’是无意识的吗?”
“‘本我’是无意识的。无意识还包括一部分‘超我’,比如说良心也是无意识的,自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潜移默化地接受了社会的教育……”
“不是还有胎教吗?”
“对,在我们出生前……说到哪儿了?”
“接受社会教育……”
“对,接受社会教育,这属于‘超我’的部分,但社会中也有不良风气,那不属于‘超我’,‘超我’是向善的。人性本恶还是本善?从良心这个方面来说,是本善的。但从‘本我’方面来说,有人说人性是恶的,其实‘本我’无善无不善,它只是一种生命的力量,就像幼芽一样,它只是要向上生长,阻碍它的东西就要被破坏。‘自我’无法合理地调解‘本我’与外界环境及‘超我’,就会犯病。”
“你能合理调解吗?”
“不能。”
“为什么?”
“现实更强大。我虽明白这一切,但时时与外界设防对抗,虽然精神上还正常,但身体上却有了毛病,比如血压升高。明白与做到仍然有很大的差距,或者说还没有真正地明白,还没有达到那‘看山是山’的境界吧。”
“听你这么一说,心情大好啊。”
“其实是本来就心情好,你没发现上了岛之后心情极好啊。”
“……好像是,好像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我的血压也降下来了。”
“真的吗?”
“你看,”三木把左腕上的手环伸过去给铃子看,“低压已经从一百一十降到九十多了。”
“真是啊。会不会不准啊?……Sorry,应该是准的。”
“没事,这只是参考嘛。即使在家里拿血压计去量,三次的测量值也是大不一样的。”
“高血压不是一种真正的病,只是一种状态。你没吃药吗?”
“没有。以前,一吃药,血压是下去了,药一停马上就恢复原样。那是治标不治本的,吃不吃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也不头晕,如果不用血压仪检查的话,我没有一点儿感觉。有时甚至自我安慰慢慢习惯就好了,其实是不行的,长时间受高血压的影响,身体器官是受不了的。不过也不必过分地担心,我相信会好的。如果一下子血压就降了下来,我会不适应的。”
玲子扑哧一下笑了,“你这人心态极好,能把病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
“我把能引起高血压的原因一一排除。医生说血脂高,我现在很少吃肉了,酒也基本上不喝了,体重减了二十多斤呢。医生说是由于熬夜,太累了,我现在也注重休息了。医生说有可能是肾上的原因……做过检查了,没问题。最后一种情况便是想的太多,有太多的放不下啊。”
“所以你就来到海边散心了。”
“……”
“那为什么又想到了我?”
“一个人来太孤单。”
“所以就让我来陪你。”
“无意识的。”
“是本我?”
“是超我。”
“真会骗人。”
“咱们沿着海岸走一走。”
“不想走,就想这样一直呆着。”
“懒虫。”
“就是不想走。我饿了。”
“中午的海鲜,怕凉的话就吃面包、火腿肠吧。”
“谁要吃那些,我要吃你给我做的。”
“好啊,想吃什么?”
“我要吃肉肉,糖醋排骨、红烧小狮子头……”
“真是个小馋猫啊。这么能吃,还这么瘦。”
“是啊,才九十来斤。”
“要多吃,少喝酒才行啊。昨天你就没吃多少。酒要少喝,既伤身又误事啊。”
“一副教训人的语气。”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大叔,人家还年轻嘛。呵呵呵呵,我的脸皮是不是很厚啊?”
“不厚……”
“城墙拐弯。”铃子又开心地大笑起来,“想唱支歌啊。”
“好啊,欢迎!”三木鼓起掌来。
铃子起身站在一块海边的礁石上。
你的影子无所不在/人的心事像一颗尘埃/落在过去,飘向未来/掉进眼里就流出泪来/曾经沧海无限感慨/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让心春去,让梦秋来,让你离开/舍不得忘,一切都是为爱/没有遗憾,还有我/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动/昨天花谢花开/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就让往事随风/都随风,都随风,心随你痛/明天潮起潮落/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那激扬的浪花也在慢慢地飞散开来,真像花儿在绽放一样。
“唱得真的好极了,很动情。”
“唱的是一种心情。”
“往事随风。”
三木和铃子手拉着手,在空阔寂寞的海边沙滩上漫步。夕阳西下,在他们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太阳也累了,收敛了它的光和热,依旧耀眼夺目,像一个火球燃着了云霭,迅速向周围扩散。不一会儿,整个天空都燃烧了起来。那颜色随着距离渐远温度渐低而变化着,从中心的白色依次为黄色、红色、灰色、再逐渐变暗,其色之变化,光之明暗不可胜数。倒映在那波光粼粼的大海中而愈加美丽梦幻,一道残阳瑟瑟地闪烁出万点金光,其余则被烟色笼罩,愈发烘托出那万点金色,直让人心旌摇曳。
“好美啊!”
三木看着玲子那被红霞映照的脸,“嗯,好美啊!”
“我说的是大海。”
那球越烧越弱,可以直视时,漫天被染成了红色。那红也并不单一,淡红、绯红、血红。随着最后一抹金黄隐去,天空大海,好像全被一块硕大无比的褐色布罩了去。驶来的一艘大船黑黢黢的,孤单极了。
太阳休息去了。天空恢复了它本来的蓝色,只有天边那一缕云彩抹上了淡淡的紫色。
海面幽蓝黢黑,万物沉沉入睡。回望灯塔,发出微弱的白光,指引方向。
“你怕吗?”
三木用弯曲的手指捋一捋铃子的鼻子,“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了,就剩咱们俩,没有其他人,还怕什么?”
“夜里也睡在这里,看海上的明月。”
“不怕涨潮把咱们淹了。”
“那……那就一起殉情去。”
“为什么要殉情呢?”
“能长久吗?”
“……恐怕不能。”
“……我知道。”
“……”
“昨晚为什么走了?”
“你喝了那么多,酩酊大醉……”
“你还握了人家的脚呢。”铃子的脸飞起一片潮红。
三木惊讶地看着铃子。
“然后又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半天……”
“啊,原来你都知道啊!”
“哼,那些酒怎么能让我醉呢?”
“我可不想趁人之危。”
“说实话……人家不好看吗?”
“好看。只是……只是男人除了那方面的冲动外,其实他的要求是蛮高的,看你醉成那样,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兴趣……”
“兴致的兴,看到你的笑容才有兴趣啊,我可不想强迫……”
“嗯,懂了。现在亲我,把昨晚的补回来。”玲子撒娇地说。
三木看着铃子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不禁朝那里亲了两下。
铃子闭上眼睛,“真想就这样呆着……殉情也好,紧紧地抱在一起。”
“怎么那么傻!葬身海底,被鱼儿们一块儿一块儿地把肉都啄食了,最后只剩下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骨架。”
“真是的,挺浪漫的一件事,让你说的这么吓人。”
“所以嘛,还是要好好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一了百了。”
“有什么希望?放心不下的唯有孩子。看着孩子学习那么累,真想给她移居国外去。”
“……”
“其实我是比较有钱的,一年收入一百多万吧……”
“富婆啊!”
“我有一个艺术培训机构。”
“好管理吗?”
“谈不上管理,开始成立机构的时候,也是由于人家的古筝弹得好嘛,于是大家推我做了带头人,我用我们家的老房子做抵押贷了款筹建起来了。我虽然是管理者,准确说应该是组织者,我们的分配很合理,多劳多得,大家都是努力提高技艺水平嘛,又尽心地教学,在组织这一块儿我只得很少的钱,所以大家都很信服我,尊重我。大家工作都很上心,我们那里的学生自然也很好,后来又招了很多优秀的教师,这种管理模式一直沿用着。我便很有钱了。但却不开心啊。”
“你老公呢?”
“他,他管不了我。他早就和一个年轻的女同事鬼混,那女人仗着年轻,把他勾引走了。”
“你不也挺年轻嘛。”
“年老色衰了。”
“长着一张娃娃脸,能老吗?”
“就你会哄人。”
“他什么时候被人勾引走的?”
“几年前了。后来我办了培训机构。”
“他不后悔吗?”
“后悔有什么用!覆水难收,伤了的心总是有裂痕的。要不是孩子……”
三木也想到了孩子,想到了家。总的来说,妻子没有什么大错,就是嘴碎一点,说话不饶人而已。
难道每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家,都要编织一张网,编织一张结实的网;她们又害怕网破了,便一无所有。其实她们本不用为此担心,她们有着编网的能力,这张网破了,还能编出更好的网来。女人比男人有更多的本领。铃子却要殉情。
“好好地生活,你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生活。”
“真的吗?”
“真的!你那么善良。”
“你要是一个不顾家的人,我反而要瞧不起你呢。”
月亮从云层里羞涩地钻出来,海面上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清辉。
铃子屈起双腿,双肘抵住膝盖,双手捧着下颌,神情专注地望着远方。三木最喜欢铃子此时的神态,认为这一刻她是最美的,恬静安详,像一位女神。三木忍不住又去吻铃子的耳垂。
铃子侧过头来,迷人地一笑。
三木将铃子搂抱过来,亲了她的脸颊、小鼻头,还有润唇。
铃子也热情地回应着。
三木那理智的大坝已经被这情感的洪水冲得支离破碎了。在这海天之间,在这汹涌的海浪声中,他要无拘无束地放纵一次。
但在玲子的意识里,亲吻是爱的表现,是精神的升华,铃子愿意把一切交给三木,不仅身体,还有她的秘密,她的欢乐与痛苦,她的所有。但她还有些不确定,她要再确认一下。
“爱我吗?”
“爱。”
她对这不假思索的干脆很满意,一股幸福感涌上心头,她感动了,流泪了。
三木不知所措,“怎么了?”
“没什么?”
三木听着好像铃子并不是生自己的气。
三木的身体有所动作,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三木只是亲了玲子的脸颊,吻去了泪珠。
铃子泪流不止了,抽泣起来。
三木只好搂着铃子,看着那梨花带雨的面容,格外惹人怜爱。三木身体的火也被这泪流扑灭了,沉寂下来。
过了好一阵,铃子才恢复常态,“对不起。”
“嗯,没事。”
“我想起了一些事,……”
“把它发出来就好了。”
“现在没事了。”女人真是善变啊,她又娇媚地一笑,轻声地说,“吻我。”
三木去吻铃子,可那团已熄灭的火,再难点燃了,冰冷的蜻蜓点水似的亲着。
“怎么了?”
“没什么。”三木不好意思说。
“真的?”
“嗯。”
“……”
“这样呆着也挺好。”
“……”
“真的,先躺会儿吧。”
铃子给三木盖上被子。三木把头枕在铃子的大腿上。此时的铃子像一位母亲,一手抚摸着三木的头发,“头发真硬啊!人很犟吧。”
“嗯。把你的腿压麻了吧。”
“没事,宝贝。”
“唉……”
“嗬嗬。就这样呆着,我要看日出。”
“半夜涨潮,咱俩可真的殉情了啊。”
“好啊,得不到的东西就让它毁灭。”
“啊!我可不愿意。”
“哈哈哈,你睡吧,有我呢。”
“陪你呆着。”
“快十二点了,这么晚了,你睡吧;要不血压又升高了。”
“那我就睡了啊。”
“睡吧。”
半夜里三木被铃子叫醒,“快起,涨潮了。”
三木醒来,迷迷糊糊抱着被子走到先前说好的那个屋子里。
“几点了?”
“两点多了。”
“你也睡吧。”
“你先睡,待会儿我再睡。我还想看日出呢。”
“早晨叫我,咱们一块儿看啊。”
“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