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塞尔特能从父母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温不冷。
这个姐姐从不做不守礼法的事情。准确来说,她确实尽到了长姐的责任。可是塞尔特没有领情。
他不屑。
对于童年的他来说,父母是压抑的暗夜中星星点点的光。他盼着,盼着。然后他的一颗真心遭到了时间的摧残。
之后他的父母出了事。
玛丽瑞死了,车祸致死。听说当时发现他们的人看到她身首异处,扶着墙吐了一地。
塞尔特和雪莉是最后赶到的,他们最终只见到了被众人搀扶出来的伊森,哭地像头悲鸣泣血的兽。但是雪莉是清楚地记得的,他的眼里充满了悲怆,却夹带着解脱的快意。仿佛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仿佛这一天是早早被计划好的,终究是在熬人的等待中发生了。
伊森失去了听觉,他们都知道这对一个音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无疑是断了生路。
他们在坟前站成一排。
安静的风带走了前一秒,又带来了下一秒。
雪莉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来。伊森的手握成拳,又放下,又握拳。
塞尔特站在坟前,似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就一直地一直地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说来可笑。之后很多天,伊森没出过温登堡一步。甚至都没下过楼。
雪莉偶尔会听见从楼上书房传来的乐器发声走调的嘶鸣和砸碎东西的噼啪声。
他们不敢把他带到医院,他们也沉浸在苦痛中。
没人知道这个发了疯的**会做出什么,谁也不能保证。
可是绷紧的琴弦终究是断了。伊森在一个月之后自杀了。书房的们被踢开之后就能看到从他脖子上的刀口流下,拖出了很长的凝固的血迹。
他的表情令人感到绝望,压抑和死亡的静谧包裹着温登堡,日出和日落带不走痛苦,也带不来希望。
似乎这一刻便为永恒。
相关人员把伊森的遗体运走的时候,她似乎比塞尔特还要脆弱,消瘦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他,一面哭一面低声细语地哄劝:“弟弟,坚强一点,坚强一点啊!”
几天后,雪莉在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夹在乐谱里的一封信件。
信上提到了伊森和塞尔特的家世。
卡利斯是个传统的巴黎教育世家。曾经的继承人,年幼的伊森因为喜爱音乐而被长辈摈弃,他们做了很多事情来让伊森改变这种想法,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而是越来越坚定这个念头。终于在一个雨夜,他逃出了这个噩梦牢笼,拿着仅存的六千珐琅跑到了维也纳来实现他的人生价值。
后来的一切就是表面上的那样了。伊森与流浪商人的女儿玛丽瑞相识于当地的一家表店,并迅速坠入爱河。生下塞尔特后,为了保护他们唯一的小儿子,将他藏在温登堡中,而他们成日在外面躲避着一群追杀玛丽瑞的人,起初他们推断这群人是玛丽瑞那个做流浪商人的父亲在外结仇的黑手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最终推断这是卡利斯家族派来的杀手,后来被证实这群人正是伊森的亲兄弟伊曼.兰顿的手下。为了夺权,他将毒手伸向了自己的亲哥哥。家族的规矩中保留着这些陈年陋习。伊森是他们这些兄弟中最年长的。如果他不死,继承人的位置永远不会变更。
管家苏珊是雇来的人,不值得托付。抱着这种目的,他们在某次回家的路上碰巧遇到了无家可归的雪莉,同样是出于仁慈,他们将她接回温登堡,便有了后来的事。
雪莉将信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塞尔特,却出于私心,省略了她是如何成为伊森夫妇养女的片段。而这个决定在后来误打误撞地救了她一命。
为了避免那群人会追到他们头上,雪莉果断做出了决定。
离开。离开这里,逃到法国去,那里将会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半年后,雪莉带着失魂落魄的塞尔特,坐上了离开维也纳的火车。
火车安静地走掉了。除去一些可供以后生存的钱财,雪莉将那些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全部留在了温登堡。
秋天的风是夹杂着凄凉的,落叶带来了离别的愁绪。
雪莉消瘦的手提着行李走在前面。
塞尔特跟在她身后。
他们在普罗旺斯郊区定居了。
一个远离城市和人烟的田野。
雪莉半夜常会压低声音啜泣。然后第二天又会振作起来打理房屋和花田。
塞尔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他白天会躺在床上大哭,哭声撕心裂肺,直到眼前发黑,身体滚落到地板上。
她白天把编好的篮子和花环卖给附近小镇上的居民。晚上又选新田的花种。
十四岁的女孩撑起了小小的家。
她的手指从纤细变得粗糙。裙子从一尘不染直到粘上大块的油污。又变得一尘不染。
生活和柴米油盐会让人忘记很多痛苦。很快,雪莉就适应了新的生活。或者说是逼迫。
她试图用她的热情让塞尔特振作起来,但是这还需要时间。
他们逃避叔父的搜捕。又迫切地希望能找到亲族。为了生活,她不得不早出晚归。雪莉通过旁人的介绍认识了可以典当东西的伙计,她把所有值钱的家具和首饰变卖了。雪莉终究因为年轻,她的经验不足让黑市上的有心人得逞了。本应拿到的一大笔钱,到手只有几块干瘪的黑面包和酸牛奶。
但她觉得很知足。
温登堡的东西她没动一分一毫,那不属于她。塞尔特有资格拿回这些,但她没有。
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姐姐。
在雪莉的努力下,他们艰难地迈出了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