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芜早影儿的搀扶下,踩上了那小木凳,打了帘布便入了马车里。
她伸手挑开那小窗口的帘布,目光不由来的便落在了那王府门,只见角门后边有一抹青色身影,她慌忙地放下帘布,轻闭上眼睛,而浮现在眼前的都是他那幽怨的眼神,直撩绕着她的心房。
马车一路平稳地向前驶着,她轻闭上眼睛,打了一小盹,梦中好像梦到了自己深受情伤,一个人决然而落寂痛苦地回了去,她好像梦着了与他相爱,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的爱……
她一个惊吓,手一空,整个人都惊醒了过来,她伸手去寻着帕子,紧张不安地拭着额际上的细汗。
这会子,马车也停了下来,她在马车里头顿了一顿,直到影儿唤了声,“小姐,到了。”说罢,影儿便打了帘布,一缕缕的光线射了进来,让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那强烈的光线。
良久,她才调整好了心绪,半躬着身子出了马车。
那看门的小厮,一见自家小姐出现了府门口,吓得腿一个哆嗦,硬着头皮道,“小姐王妃回来了啊,小的马上进去通报一声。”说着恍惚地一转身,跨过门槛,进了去。
季清芜也甚是尴尬不已的,毕竟这里并不是她的家,是也是这个身子主人的家,她也只是一缕孤魂罢了,什么时候才找到自己的家,也是难以断定的。
她暗暗轻叹一声,和影儿便进了府门,穿梭于那长长的回廊,才到了正屋,只见穿着一袭棕色大棉袄衣的季相爷,他正襟坐于正厅的太师椅上,神情透着丝丝的哀伤,喝着茶。
旁边是几个小丫鬟在伺候着,而季夫人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丫鬟递过来的水烟,两眼空洞无神。
季清芜见状,也不觉心一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在得知自己含辛茹苦养大,视为掌上明珠的闺女,早已香消玉勋了,着实是禁不住打击啊。
这个打击犹如天打雷劈一样,直让他们傻眼与惊愕啊。
那通报的小厮通报完后,一个转身便与季清芜对上了面,他勉强地挤出一丝卑微的笑,“小姐王妃。”
季相爷与季夫人闻声,便也移过来视线,木讷地看着和自己女儿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的女子时,苦笑了几声,季夫人终究是受不住打击,站在自己跟前的却不是自己的骨肉,那个心伤得很啊,气不过,伸出手想要紧抓着季清芜的手,眼睛一闭,便也焉在了太师椅上。
旁上的丫鬟慌慌张张地上前摇了几下夫人,害怕地叫着,“夫人,夫人。”
季相爷定了定神,手一挥,紧张地道,“快!快去传大夫啊!”说罢起了身走到了季夫人的跟前,不知所措地看着季夫人。
季清芜眼见这种状况,心里极是难受的,也不管他们对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轻移莲步,急急地走到季夫人的身边,自然地唤着:“爹爹,让我看看。”说着伸出手托着季夫人的下颚,拇指掐住了季夫人的人中穴位,手一施力,半会子后,季夫人才顺了气,恢复了意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老泪众横,四下张望着四处,似乎是寻着什么似的,口中直直喏喃着:“我的芜儿,我的芜儿回来了。”
季清芜眉心一痛,喉间一紧,蹲下身子一把握着季夫人那双颤抖的手,哽咽道,“娘亲,娘亲,我是芜儿啊,芜儿回来了啊,是芜儿不孝,没有回来给娘亲报平安。”
没想到的是,季夫人含着泪水狠狠地将季清芜一把推开,直摇头,“你不是我的芜儿,不是我的芜儿。”
她转个脸,抢过丫鬟手中拿着的水烟,狠狠地抽了一大口,整张脸都抖动着。
季清芜一个不小心,硬生生地栽倒在了地上,手被磨损出了些血迹,她暗暗喊痛,眼珠子没差点流了出来。
影儿惊呼一声,连忙跪下身子扶起了季清芜,低声嘶哑道,“小姐,你没事吧?”
影儿讲话,季相府的人也是不足为奇的,他们知道有人暗地里帮着影儿,只是让她喝下了一种暂时性失去声音的药水,但是待过了时日,便是犹如男声一样粗声粗气。
季相爷看着和女儿一模一样的那张面容,心底里终究还是无法狠心,也伸出手去扶了一把季清芜,缓声问道,“孩子啊,痛吗?”
犹如出现在自己跟前的真真的是自家闺女一样,也是无法不去爱的啊。
季清芜仰头满眼的茫然望着季相爷,微微笑摇着头,“不痛,爹爹。”她还是叫了一声季相爷爹爹。
季相爷的手一顿,即刻沉浸在了季清芜那一声爹爹的梦幻中,声音和语调,和闺女的真真是一个样啊,他也失了方寸,反手握着季清芜的手背。
季相爷咬着牙,冲着季夫人便是一说,“夫人,这是我们的芜儿,是我们的芜儿,外面的只是个谣传罢了。”像是在哄着季夫人一般。
季夫人听着才缓缓地放下水烟,眼框红红地盯着季清芜看,起身便是一把把他拥入那怀里,“我的芜儿,我的芜儿。”
影儿曾和她说起,季老爷与季夫人在得知闺女早已香消玉勋之时,整个人都变了,季相爷整个人也消瘦了下来,也无心思上朝,而是告了大假待在相府里休养。
而季夫人,则是失心疯般,每天抱着闺女生前最爱的小布偶,几乎是天天以泪洗面,哭断了肝肠,有好几次都想寻死,是季相爷吩咐了下人看紧了夫人,千万别让夫人做傻事。
在季相爷与季清芜的合力下,把季夫人哄睡了之后,季相爷拉着季清芜的手儿,出了厢房,回了正厅。
季清芜连茶也不喝一口,盯着季相爷看,这种时候,他一定是有话对她说的。
良久后,季相爷才缓缓启口道,“芜儿,看着你我真的无法接受芜儿的离去,实在是太残忍了。”
季清芜一个哽咽,“爹爹,若不是芜儿的身子,恐怕,恐怕我也是成了一缕孤魂野鬼了,我也是百般巧合之下,进入了令媛之躯,取代了她,我着实无心侵犯的。”
季相爷一个摆手,轻摇着头,“不是,若不是你的进入,或许我们这辈子也无法见着芜儿了。只是,在我们得知芜儿的情况时,我们也是痛心疾首啊,若是知晓会有这般下场,作甚么我也不会答应了皇上的赐婚啊,这不是亲手将自己的闺女送上不归路吗?”
一切都是他的错啊,他不应该贪慕虚荣,为了更能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他不应拿闺女的幸福做赌注啊,这一赌便是阴阳两相隔啊。
想罢,季相爷暗自摇头叹气,他似乎有着无尽的气,怎奈怎么叹也是叹不尽的啊,他抬首注视了半会子季清芜,而后拈起了碟子上的糕点,细细端详着那糕点,而后才轻轻地咬了一口,含在嘴里。
一脸的享受,又是一脸的无助,“自闺女嫁人之后,我已经有着两年之久的时间没尝过这种味道了,真的是让人回味。”
这会子的季相爷面颊上荡起了几丝耐人寻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