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话,季清芜憋在心里很久,想与影儿说清楚,毕竟她才是主子,以她的身份,她不应屈服在一个丫鬟手上。
看着影儿忙碌着身影,季清芜轻叹一声,走过去,拉住影儿的手说道,“影儿,我想你明白一个道理。”
影儿放下手中的繁忙,直起身子,看着季清芜的鼻梁,轻轻地听着,她明白,小姐若是想她明白什么,她都会直言的。
“影儿,你可否放下对王爷的成见?过去的事情就让过去吧。”季清芜轻轻地说道,拉着影儿走到屋外,指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你看,人生就像这漫天飞雪,降落人间,但又归于尘埃,什么都没有带来,却又什么都带不去。”
影儿低头思忖一会子,良久后才微微抬首,“小姐是想我放下恩怨是吗?我家小姐不可以沉冤得雪了吗?”眼眶微红。
季清芜优雅地掏出手帕,递到她的手里,“你家小姐与王爷的恩怨迟早会有一个了结,但是缘分要我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想我化解王爷与你家小姐的恩怨。”
季清芜伸手停在半空中,那雪花悄悄地落在她的手心上,“王爷也是因为他的爱人被枉死,所以将所有罪过都加于你家小姐身上,但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人可以忆起往事,但是不可以活在过去,她和大王爷,已然找到了彼此的幸福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影儿还想着说什么来唤醒小姐之前曾经许下的承诺。
“影儿,我是看在你是第一个告诉我关于这一生的身世的份上,才这么漫不经心地与你商量这事,可别忘了,现在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我才是这里的王妃,你可知道,以下犯上可是罪?”季清芜的声音突然变得缓慢,变得清冷,“我固然不会爱上王爷,但是王爷可以给我一个安生之栖,我可以安稳地做我的生意,人活着,并不一定是为了仇恨而活着。”
影儿愣愣地看着季清芜,她说的她一定都听不明白,她反差太大了,“可王爷曾经侮辱了小姐……”
“呵呵。”季清芜似笑非笑地笑了两声,“影儿,你心知肚明,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淡淡地望去,对上影儿那双躲闪不及的双眼。
影儿心虚,当下“扑通”一声跪下,垂首咬唇求饶道,“小姐,你什么事情都知道,影儿该死。”
“你也只是想我多怨恨一分王爷才会做出这等事情,若不是你之前的破绽,我不会让老嬷嬷去试探你的。可是,影儿,你可知道你这样子做,我的心有多伤,你这么做不是在让我怨恨王爷多一分,而是让我对整件事情伤心,你居然会对我使用这些手段。”
“小姐,饶命,都是奴婢一时犯傻才会做出这等伤害小姐的事情,奴婢以为,以为……”影儿跪于地上,心知自己做事情做得过分了,一把抱住季清芜的脚。
“影儿,你起来吧。我固然不喜欢王爷,但是我也曾一口咬定是王爷居心叵测,将其骂得狗血淋头,还出手将柳姨娘伤成那样,我这么霸气,到底还是伤了他们。”季清芜眼底闪过一丝的歉意,“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我对其他苑里的姨娘,都是客气文彬,她们也没有坏到哪里去,同住在一屋檐下,大家都彼此体谅、和睦相处吧。”
她将影儿扶起来,“我知道你心中的不忿,但是,这里毕竟是王府,由得你说了算吗?过去的事情,我不会追究,你也放下过去,活在当下,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家中的父母弟妹着想啊,全家单靠你一个人吃饭,你还想一心往刀尖上走,你若是有什么不测,你家人就不会为你担忧伤心了吗?”
影儿仍然是不敢望去,一直低着头,两眼红红,泪水情不自禁地滑落,哽咽着道,“小姐,从未有人这么为我家人着想过,你是第一个让我要顾着家里人的人。”她的身子剧烈地起伏着,甚是激动。
季清芜为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莞尔一笑,“傻丫头,在我的眼里,人人是平等,没有贵贱之分,从前没有,现在不会有,以后都不会有的。只是,你若是能放下过去的恩怨,你会活得更轻松自在,王爷与你家小姐的事情,就由它随风而去吧。”她说了这么多,希望可以给影儿指点迷津。
“小姐所说的话,影儿铭记于心。”
“等过几天,我找个大一些的地方,新建一个房间,让你领着聘请回来的农妇,研制我所教给你的技术。这样子,你也是一个女管事了,家里的负担也轻了许多。”季清芜本是不想这么快说出心中的计划,但是趁着现在这情形,让影儿多记住她一份好吧。
“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没齿难忘!”影儿双眼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起头激动地看着季清芜,“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小姐所托。”
“好了,你先去整理房间剩下的,我先去看一下王爷。”季清芜也不再避忌,“影儿,我只希望你记得我今天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若将过去抱的太紧,怎么能腾出手来拥抱现在?你好好思忖话中之意。”
说着往回廊走去,她先是回了东苑,找来了老嬷嬷,让老嬷嬷去库里找些药材过来,片刻后,老嬷嬷拿着她所需的药材进了屋。
季清芜二话不说拿着这些药材,去了厨房,洗干净放进瓦锅里煮,煮好了拿着一块干湿的毛巾,放在药柄上,倒出空碗。
用扇子扇了半会子后,端起离了厨房。
她徙步走到了书斋,是管家努力地望外边张望着,满脸的焦急如焚,走不得,也留不得。
他眉眼一瞥见季清芜走来,连忙上前请安,“王妃,王爷一直叫着王妃的名字。”
季清芜眉心一动,只是淡淡地一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会照顾好王爷的,你见到影儿的时候,让她把香薰拿到书斋。”
管家一怔,这时才注意到王妃手上捧着一碗东西,连忙应道:“是!”
管家上前为王妃将门推开,而后又轻轻地关上,退了下去。
季清芜轻手轻脚地走到内室,只见王爷躺在一张临窗的大坑上,身上只盖着一张单薄的被子,她快了两步走过去,将托盘放在大坑上的小桌子上。
坐在大坑边沿,轻唤着:“王爷。”他深锁着眉头,一直都舒展不开,季清芜不由来地伸手去为其抚平。
王爷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丝冰凉在他的眉心间游走,顺着那抚摸,也慢慢地缓了下来。
“王爷,起来喝药。”她的声音,是她前所未有的轻柔,她揪着王爷的衣角,伸手去为其拭着额际上的冷汗。
王爷依稀感觉到是芜儿在唤着他,可是感觉又是那么模糊,那么地不真切。
他不由来地伸手去抓住停在她额际上的手,一把握着了她的手腕,轻声唤道:“芜儿——”
“王爷,我在这,你先醒来,把药喝了再继续休息。”季清芜用着空着的手去拍了拍他的面颊。
王爷倏地睁开眼睛,真的是芜儿,并不是他在做梦,他的芜儿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正为他担心呢。
他轻声问道,“我病了吗?”
“是的。你病了,快起来趁热把药喝了。”
他依着她起了身子,季清芜这时转身去将那碗汤药端到王爷的跟前。
“芜儿,你喂我。”王爷轻轻地提议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雅兴,逗着季清芜玩。
季清芜看着王爷现在病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耍着小性子,极是可爱,她含笑道,“好,张口。”像妈妈一样喂着生病中的儿子。
王爷也听话地张口,喝下了那一勺药汤,下一刻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东西?那么苦?”
季清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苦口良药。趁热喝了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