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王府东苑,婆子丫鬟,都进进出出,站在一旁的主管指使着他们干活。
“快点,快点。这个软榻放在东边窗棂旁。”
“那是套茶具,瓷的,轻点轻点——”
“把这个床幔给换下来。挂上那张粉色透纱床幔。”
“……”
婆子与丫鬟都忙得手乱脚忙,而耳边环绕的是主管那唠唠絮絮的指使声,仿若他不是府里的管事,这些受他所管的下人们,一定将其活剥了一层皮。
额际上沁出的汗,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擦拭,口干舌燥也没得一滴水润喉,而那个管事却悠哉地坐下椅子上,自顾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你们速度快点。那么磨叽是作甚?今早没有吃饭吗?”主管有点坐不住了,都搬搬抬抬,进进出出一个早晨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弄好!
王妃交代了务必按着图纸上的摆设来改动室内的一切东西。
连内室与外间那也要多加一顶屏风,连同之前的那顶戏水鸳鸯的屏风也要撤离,只因王妃扫了一眼那顶相对她而言极为讽刺的屏风,冷冷地说道:“这屏风,撤掉,换山水墨图的屏风。”
王妃已然出府去佛光寺,祈福去了,来回的路程也得半天,这群下人若是在王妃回来之前都没有完事的话,王妃又得怪罪下来了。
一想到王妃的冷酷,主管立马起了身,似乎这个东苑里头,任一处儿都像是布满了王妃的眼睛,令主管背脊发寒。
便一刻也不敢怠慢,也动手帮忙做着些轻活,拿起湿毛巾擦拭着那落了尘埃的方桌与椅子。
屋内是窸窸窣窣的一片忙活声,谁都是按足了吩咐去做着分内事。
一切都是如此地安然,大家只顾着做事情,一丫鬟手捧着熨好的衣裳,伸手想去打开那衣柜,孰知一年纪若小的丫鬟,不由来地撞上手捧衣裳的丫鬟,两个人都向着那衣柜栽去,那衣柜剧烈地一动,柜顶上摆放着的几瓶东西,被摇动,一个不小心,摔落在地上。
“啪啦——”清脆而连续的破碎声,屋内的所有人都提高警惕,心惊胆颤地望去发出破碎声的地方,心里暗叫不好,谁这么倒霉,碰倒了什么。
大家连呼吸都停止了,深深地吸着气,满脸的诧异与享受,有人暗呼美叹着:“啊!好香啊!”
这时才有了动静,大家都靠近了那破碎了一地的小瓷瓶,那自小瓷瓶泻出的液体,可以散发出一阵阵清幽淡雅的香味。
那个年纪稍微大些的丫鬟,伸出了另一手去按着那摇摇欲倒的衣柜,心眼都快要被吓出了。
她欲哭无泪,这种惶恐的心,让她不敢抬首看主管一眼,现在她鲁莽做错了事情,将王妃的东西碎了一地儿。
她紧闭着双眼,在主管的跟前一把跪了下去,害怕地说道:“主管,求您别把我赶走。”她是新来的,第一次被分配做事,就搅黄了,家中所有人都是靠着她开饭的。
管事见王妃屋内的东西被这些笨手笨脚的丫鬟打翻了,气得直发指,抖了一下腿,将黏在他腿上的双手甩开,“王妃的东西都敢弄碎,你不用再在府里干活了。走吧。”
丫鬟一个激灵,吓得趴在地上磕头,“主管,我甘愿做牛做马,请不要将我赶出府,再也没有下次了。”
“你还想着有下次?这事我一个小小管事,也拿不准主意,一切待王妃回来再做定夺。”管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香味这么香,那应该是与胭脂水粉差不多的东西,主子用的“我苑里的活儿都干完了?”
没等主管回话,季清芜却皱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这是什么味?”怎么会如此熟悉?难道……
季清芜不安地看着一脸忐忑不安的主管,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主管的头脑道:“是谁将我的宝贝给打翻了?”
扔下这话后,疾步往屋内走去,一脸的灰暗,没有半点喜色。
影儿只是向主管微微低身,笑着点头,算是请了安,便尾随王妃的跟后,进了屋内。
季清芜一脸的懊恼,走近衣柜仰头看了看上方,今早出门前还摆着的几瓶香水,现在却变成了满屋的香气袭人。
到底是哪个鲁莽的下人,居然行事如此不小心,她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管家!”站在屋外低着头一旁站着的主管,被王妃这么一声冷然的声音,吓得腿都软了。
哆嗦着身子跨过门槛,“王妃息怒。”声音也夹带着几分颤抖。
“息怒?”季清芜看着那空荡荡的柜顶,“这是我新研发的香水,本宫只是出了一趟门,就告诉我,什么都没有了?谁,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研制一小瓶香水,可是费了她不少心思,有个朋友开了一间专门为别人提炼香水的店铺,她也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做过学徒。
虽然没有什么困难,但是现在是在古代啊,这古代就犹如鸟不拉屎,山旮旯的深山,什么原料都没有,就只有水、胭脂和蔻丹。
她请了一个制香露水的人回府,她模仿着秘制香露水步骤,经过了不断重复的实验,才做了一款现古结合的香水。
采用了天山上最甘醇的山泉水,以及挑选花粉,哪一步都不可以出错,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什么都得重新来过。
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她是极其艰辛才提炼出了这几瓶香水,她还等着拿这些样品去做个调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只是惋惜愤怒自己研发的成果,一时之间变得虚无,心里有点承受不住这种打击。
“本宫只是让你们来收拾东西,可没有说让你们来这搞破坏。”她将手抬至胸脯处,一下一下安抚着。
影儿慌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上,她咕噜咕噜便喝个精光,心里依然是堵得慌。
在影儿的搀扶下,坐入了太师椅,闭目养神,眉头紧颦着。
“王妃,是不小心碰倒的,要降罪就降罪奴才吧。”他平日里虽然苛刻,但是那丫鬟似乎是前些日子才进的府,因洪水引发的缘故,家中的庄稼也淹了。进府的记录写着家父与幼弟被洪水冲走,只剩下年迈的祖母与母亲,母亲伤了腿,行走不方便。
她们一家三人相依为命,单靠着这个弱女子的一点工钱养家糊口,实乃不易。
主管是王爷任命的,即使是错了事情,顶多是降格做低等下人,只要人还留在府里,还是可以温饱的。但那丫鬟不同,一家都等着她开饭,迫在眉睫的生活,平日里也是紧箍着裤头过日子。
现在若是因为一次过错被赶出了府,哪家的人还会要她做事?不是将其逼上绝路吗?
“你还这么义气护起了小的不成?主管你今天若是不说,就是你卷铺出府。”季清芜睁开双眸,清淡地看着主管,那清冷的目光,似乎是要将主管射穿一般。
“奴才没有调教好她们,做事鲁莽,我也得负一半的责任,是我管教不周。”主管吓得一个劲儿地跪于地上。
王妃冷然地说要将其逐出门,如此不按理出牌的王妃,着实让他没撤。
“连一个错误也不敢承认的下人,还留着有什么用!而你这个作为管事的,居然知情不报,可知犯了什么错?”这些古人做事情怎么总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能不能干脆利落点,她又不是吃人的动物,向她认个错,有那么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