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展志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好,并随手折下一枝海棠花,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马展志脑中不觉浮现了升宁长公主的容貌,那一年他才七岁,因为家贫被哥哥人卖进皇宫成为了慕容末帝的**,他们一行一共二十多人,升宁长公主一眼便挑中了他,从此把他养在身边,不但让他吃饱穿暖还教他识字读书,长公主是他见过最高贵,最美丽,也是最善良的女人,他本以为可以在长公主身边伺候她一生一世,然而就在楚军攻入慕容王宫的那一日刻,什么都毁了,高贵明艳的长公主在楚军的的铁骑下,沦为了亡国公主。
他绝不允许向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被人被任何人欺侮,他要帮她复国,帮她重新回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几年前,马展志在临安遇到了一个被劫匪所伤,奄奄一息的落魄书生,他在那人的包裹中发现了进京科考的文书共谍,便狠下心肠结果了那书生的性命,取代了那书生的身份,在同升宁长公主一番商议后,他故意科考不中转投陈怀安门下,成为了丞相府的幕僚,设法教唆陈怀安的野心,一旦陈怀安举事谋反,楚国就会内乱。届时他就可以同升宁长公主里应外合重新夺回慕容王朝的江山。
陈怀安遇刺的那一晚,他原以为是楚帝终于按捺不住,准备除掉陈怀安永绝后患,正想趁着今夜给陈怀安在添把火,加重陈怀安的疑心,不曾想却见到陈怀安拿出的昭懿太子玉佩,这让他一时间理不出头绪,莫不是真有昭懿太子一系的人参与其中?可当年慕容末帝早就将昭懿太子一派的人杀尽杀绝,那晚行刺的人究竟是谁,又有怎样的目的,马展志陷入沉思。
陈怀安在休整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进宫谒见楚漓。
楚漓原本闲适的侧卧在榻上,一边儿听着小曲,一边吃着樱桃。当听到内侍通传,“丞相求见”的通传声,楚漓忙遣散了唱小曲儿的伶人,坐直了身子。
陈怀安大步走进乾安殿,见到楚漓只是微微拱手,“老臣参见皇上。”
楚漓对陈怀安的傲慢未显现出丝毫的不满,反而起身相迎,“舅父多日未朝,朕忧心的紧,现下看到舅舅身体大好,朕总算放下心来。”
居安在楚漓的示意下为陈怀安拿了个方凳,并奉上了楚怀安最喜爱的正山小种,啜了一口方才缓缓说道,“劳皇上挂心,老臣这把身子骨还得替皇上在看顾几年江山才能垮。”
大殿的气氛霎时有些尴尬,楚漓忍下心头的不快,陪笑道,“舅父说得哪里话?定能长命百岁。”楚漓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特意加重了“长命百岁”这四个字。
陈怀安眯起双眼,颇有些意味深长,“老夫是身强体健,可有人并不希望老夫可以长命百岁,这不前些日子就有刺客潜入本相的府邸,意欲行刺本相。”
楚漓闻言亦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痛惜道,“丞相夫人不幸遇难,朕亦深感惋惜。”
陈怀安闻言唇畔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容,眼中浮现出一缕噬人的恨意,“那刺客太不小心,竟将贴身之物遗落,臣敢断言凭此物件,不出几日便可将刺客缉拿归案,老夫比一起项上人头来告慰夫人的在天之灵,皇上你说是吗?”
陈怀安试探和威胁的意味分明!
楚漓心头一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大脑,手心和后背布满了冷腻的汗水,莫不是凌雪瑶真的在打斗中遗落了什么能证实她身份的物件?
饶是心里翻江倒海,楚漓面上却未露分毫,直视陈怀安的眼睛,坦荡道,“这是自然,舅父若是能抓到刺客,朕必定将其千刀万剐以慰夫人在天之灵。”
陈怀安实在无法从楚漓的表情中发现一丝可疑之处,再联想张琪说那古玉那是前朝昭懿太子之物,以及现在京中盛传丞相府遇刺的当晚皇上同中宫娘娘一同在凌府住了一晚,故而对楚漓的疑虑亦渐渐打消。
今日陈怀安进宫本就是为了试试楚漓的反应,此番目的已经达到,便准备向楚漓告退。正在陈怀安向楚漓辞行时,乾安殿外传来了内侍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宣。”楚漓也不避讳陈怀安,示意居安将陈怀安引入殿内。
凌雪瑶一身宽松的浅红色薄沙长裙缓缓走进乾安殿,刚刚踏入大殿就看见陈怀安端坐在凳子上。凌雪瑶眼睛瞬间略过一丝寒意,隐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楚漓心中一惊,生怕凌雪瑶按捺不住自己,在此地对陈怀安动手,忙朝着凌雪瑶轻轻地摇了摇头。
凌雪瑶深吸了口气,强自按下想要刺死陈怀安的冲动,径自从陈怀安身边走过,直接到了楚漓的身侧,朝着楚漓福了福身,“皇上万福。”
陈怀安冷眼看向凌雪瑶,见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就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当下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朝着凌雪瑶心不甘情不愿的拱了拱手,“皇后娘娘金安。”
凌雪瑶沉默了许久,只是直直的盯着陈怀安,直到楚漓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凌雪瑶察觉到楚漓的手心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朝着陈怀安微微颔首,“相爷免礼。”
楚漓担心时间久了,陈怀安这只嗅觉敏感的老狐狸会察觉出什么,便对陈怀安下逐客令,“贵妃近来精神不大好,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丞相是贵妃的血亲,不妨替朕去劝劝贵妃,好排解一下贵妃的丧母之痛。”
陈怀安只觉得这帝后之间的气氛似乎是有些诡异的默契,他只以为是帝后二人感情如胶似漆,嫌他在这里碍事,虽然他眼见凌雪瑶俘获圣心颇为不满,然而纵他权势滔天也管不到皇上晚上到底留宿在谁的宫里,无奈之下只得愤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