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薇罕见地在开学前几天写完了作业,她肆无忌惮地趴在电视机前哈哈笑着,林芸看她的样子就来气。
宝月赶在正月十五前去陆寄洲家给他送了汤圆。从老宅带来的,各个都是宝月爱吃的馅,馅儿放得足,林芸提前煮了些,宝月盛了放在保温杯里,连同炖的汤一起送来。
陆寄洲头发长得快,年前没剪,年后宝月从老宅回来,看着陆寄洲的头发,越看越像林悦薇最近看的电视里的海俊夫(内海俊夫)。
陆寄洲擦干净头发,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身前围着块布。宝月拿着剪刀东剪剪,西剪剪,越剪越起劲,停手时满意地打量着清爽不少的陆寄洲。
宝月给他拿下布来,催着他去镜子里看看:“去看看吧,剪的还不错,比上次好多了。”上次剪完,林悦薇看到陆寄洲时吓了一跳,回来跟她说不知道陆寄洲被谁欺负了,头发剪的跟狗啃过一样。宝月憋着气,再见陆寄洲时,看着他头上翘起的长短不齐的头发,心里涌上些愧疚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他。
陆寄洲看着镜子里自己,小心地把长出一截的头发往一边塞了塞。看着宝月满意的笑,觉得剪的挺好的。
天气渐暖,立春后大风隔几天便刮上那么一次。宝月有时睡着睡着便被外面的风吵醒,第二天出门前被盯着带上了厚厚的口罩。
过年时,那人丢给陆寄洲一套棉服,尺码有些大,款式有些旧。他穿上时,风逮着空隙处往里钻。偶尔有人笑话他穿了大人的衣服,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张起上次被宝月打了一顿,秦铮抽空又警告了他,再见陆寄洲时一扭头,全当陆寄洲不存在。
风落下时,空气中隐隐有土壤松动的微苦的腥气。宝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课时头稍稍一侧,便能看见窗外的褐色纸条隐隐鼓出嫩黄色的芽苞。她能看到操场上正在踢球的学生,跑着跳着,肆意的笑声在头顶上方浮动。
林子阳被老师调到了后排,宝月看着沈青爬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好笑。林子阳搬书时,用笔戳了戳沈青的后背。沈青没起身,连动都懒的动。林子阳看她没反应,嘴里嘟嘟囔囔地搬着书往后走。
宝月夜里醒时,听见沙沙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雨声在耳边越飘越远。
第二天起床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的一瞬间,清凉的雨丝糊了满脸。宝月被凉的一激灵,看见地面潮湿,树上水蒙蒙的一片。宝月闻着空气中湿凉的草木微苦气味,下雨了啊。
陆寄洲的头发稍稍长了出来,他仍然是被忽视的存在。就算头发剪的有些奇怪,旁人看了一眼便继续该干嘛干嘛。陆寄洲不在意,他怀里揣着宝月给他的小荷包,每天拿出来看看,便觉得心里安宁。
周五下了一天的雨,陆寄洲看着身旁的人被陆陆续续接走,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抿了抿嘴唇走进雨中。他低着头,快步走着。
宝月跟林悦薇在路上走着,街上的车子行得很慢,四周一片喇叭声。
林悦薇拉了拉宝月,示意她往那边看:“那不是陆寄洲吗?他怎么不打伞呀。”话说他的头发怎么一直奇奇怪怪的。
宝月看着雨中的身影,心下叹气,只得追上去帮他打着伞。宝月问他:“又忘带伞了?”
陆寄洲看着她,轻轻的对她扬了个笑。宝月无奈,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把伞往他那边倾了倾。
陆寄洲没有说那把伞坏掉了,他小心翼翼用着的伞,被那人丢到外面划破了伞面。他趁着夜里去捡了回来,在屋里打开轻轻地擦拭着。伞骨折断了几根,他想用手掰正,可伞骨太硬了,他掰得手指出了红痕,也没把它掰正。他看着那把坏掉的伞,眼泪忽的滑落。他咬着牙,抱着那把伞收到衣柜的最里面。
雨飘的毫无章法,即便打了伞,身上也还是被淋得潮乎乎一片。陆寄洲回家时,换下身上的衣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坐在床上时觉得眼皮有些重,他想着,就眯一会儿。倒头歪在枕头上,闭眼便没了意识。
谢妍回家时看到地上一串的水渍,她皱了皱眉,喝过酒的头有些晕。扔下手里的挎包钥匙,她拎起水壶,倒水的动作一顿。她晃了晃,冷着脸把水壶“啪”地放下。房里没有动静,她强压着火气推开陆寄洲的门,看到躺在床上紧闭着眼,蜷缩着睡觉的陆寄洲。
陆寄洲迷迷糊糊间听见门开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眼,脑袋重的抬不起来。他撑着起身,发现自己抖得厉害。谢妍在他床前环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站着看他。
“又在装什么样子?家里少你吃少你喝了?我辛辛苦苦挣钱养你,你在家连个热水都不烧?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金贵东西,啊?”谢妍瞪着眼,眼内发红。
陆寄洲忍着恶心想起身,刚坐起来便被拎着衣领拽起来,陆寄洲只感到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感随后而来。
“你摆什么脸子?老娘在外看那些人的脸色不够,回家还有看你个狗崽子的脸色?”混合着酒精气和刺鼻的香水味吼骂,冲的陆寄洲脑子里嗡嗡作响。
陆寄洲被狠狠地摔在门外的时候,意识渐渐清醒。他顾不得疼,身上冷得厉害。他闭眼缓和一会头晕目眩的恶心感,扶着墙起身慢慢地朝楼下走去。身上忽冷忽热,他只穿着一件毛衣,风呼呼地往身上吹,他听到自己的牙在上下打战。
雨还在飘着,天色渐暗,大院里一片安静,楼上的声响传不到他的耳边。陆寄洲撑着腿倚靠在树上,他闭着眼,身上没一处是暖和的。他慢慢坐下去,咬紧牙突然想起宝月。
眼泪顺着脸颊淌进嘴里,他低下头,好想见见她啊,好想被她抱一抱,好想跟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