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卫韫就离开了,望舒慌慌张张的从前面跑出来,气急败坏地说道:“殿下你去哪里了?一大早连个人影的都没有,我也不敢告诉诏后,就一个人跑出来找你了,再找不到你我就……”
卫韫伸手展腰的说道:“没事没事,我…我起早了,就到处转转当是锻炼锻炼。”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自己屋里,卫韫回想起“藏云阁”里的人还是觉得有些害怕,那张目眦尽裂的面庞和瘦得脱骨的躯体,仍然在卫韫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我…我有点难过,我我……要自己待会儿……我我…我……自己待一会儿……”
他喊着自己难受,却又不让自己靠近,这是为什么?
藏云阁里。
他倚靠在墙角上,蜷缩成一团,灯光昏暗,他的心似是被人撕扯蹂躏着一般,用颤抖的手痛苦的捶打着胸口,仿佛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泪水如线如泉如珠,他嘶吼道:“滚开!你给我滚开!”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旁边却是无一人。
“我想活着,我想活着!你放开我!”
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响起:“不,你不想。”
他痛苦的想反驳那个声音,却也找不到坚实有力的理由,只好不停的喊着:“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想活着?呵!那你告诉我我们活着的意义在哪里?是你每天重复无味的吃喝?是你了无生趣的玩乐?还是在这藏云阁里不人不鬼的样子?卫诏你承认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你在开什么玩笑?是我不肯放过你,还是你不肯放过自己?”
“…求你,不要,不要……”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想的,你还想出去对不对?哈哈哈!你以为他们还会让你出来吗?从他们决定把卫韫找回来的时候你就输了!”
他身体抽搐得更厉害了,额上的青筋暴起,右手不停的抑制着胸口,仿佛一撒手心脏就会怦然跳出月胸膛,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在自言自语,喘着粗气,眼泪似乎没有中断过,只是一直无声的流落着。
“……”
那个声音又靠近他一些,他已经无力再挣脱了,虚弱不堪的承受着那个幽沉的声音缠绕着自己:“你在害怕,卫诏你害怕了!”
“……”他痛苦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即使你活着又能怎样?即使南诏保住了又能怎样?最后人还不是黄土一抔成灰烬,你以为你是谁,谁能记得你?”
“这样每天繁杂的苟活有什么事意思?我知道……你也很痛苦对不对?你只要听话我就不会让这样痛苦下去,相信我卫诏!”
“……你相信我!”
…………
趁着天色尚早卫韫去了棠棣那里,收敛起自己的表情,问道:“阿娘,卫介是怎么回事儿?”
棠棣也才听说卫介在宫府里怒杀奴才的事情,惊慌失色之后又迅速沉静下来,她说的与那个女奴说的差不多,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因为卫介的懵懂不知让宴会不欢而散,南诏与覃朝的关系受到了一些影响,兹事体大,诏后问明荣娘娘要个说法,来给覃朝的使臣一个交代,明荣娘娘深知事情的重要性,忍痛割下自己的一指,卫介急的慌忙去拦住,却被她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卫介跪下不停的磕头求她放过自己,仍然没有让她停下来,她用满袖血污的手拉着卫介去找棠棣赔罪,当堂用铁棍把卫介的腿给打断,卫介痛的没有了知觉,棠棣看着不忍,但是她也不能下去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晕厥过去,后来请医官去瞧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诏王虽然也很生气,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身骨肉,看卫介奄奄一息的模样难免有些疼惜和愧疚,事情过去之后便给卫介封了府,住在宫府外,但是明容娘娘却在那不久后就离奇死了,卫介悲痛欲绝,连着好几个月都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此后很长时间才慢慢好转过来,诏王看着怜悯他年幼丧母,特地在成年之后把与他“青梅竹马”又“心意相投”的阿结罗赐婚给他,也算是作为父亲的给他的补偿了。
如此看来,这卫介倒也是个可怜人,卫韫想起自己以前总觉得自己够惨了,没想到……
想来这世上千篇一律的是幸福,不堪的痛苦却是各有千秋,谁又能站在制高点说谁的对错是非呢。
夜暮来的悄然不觉,又是一夜了……
清晨的殿堂上。
有官吏言道:“近日来,在领土交界处发现覃朝暗派兵将藏匿着,我们的士兵们抓到过几个,却什么也不肯说就咬舌自尽了,领土交界处上又大多是我们南诏的百姓,如此……”
一身军衣的男子拍桌直起道:“你直接说是覃朝进犯就好了,弯弯绕绕的也不嫌麻烦!”又接着道:“领土交界处兵力浮弱,请王上多派些人给我,我亲自去瞧瞧!我就不信了,这覃朝怎么的还能打我们南诏不成!”
卫景韬侧目看了一眼立于一旁的祭司,他目光平视前方,傲然的不看台下的群臣,缓缓才道:“衣巴将军!这是在殿堂之上,说话还请注意点儿分寸!”
衣巴不以为然,中气十足的道:“祭司大人,覃朝的人都跑到边界来了,这就是活生生的挑衅啊!我们南诏还难不成还要忍吗?什么狗屁分寸的,都是一些没有的东西!”
身侧的人拉了拉衣巴的衣角,示意他快点闭嘴,衣巴才不情愿般的住了嘴。
祭司接着说道:“覃朝虽然在领土交界处布兵,但是贸然派人前去只能是无用之力,必须得服从上天的意思。”
衣巴不禁说道:“上天的意思我们又怎么能知道……”
祭司的目光从他身上略过,衣巴有些心虚,刚才拉他衣角的人连忙弯腰谄媚的陪笑说道:“这……要知道上天的意思问问祭司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这时才心领神会,祭司朝卫景韬说道:“王上,派兵可是大事,还请您容我择良日好好占卜一下,也好保佑我南诏平安昌荣。”
卫景韬神情木然,眼瞳空洞,正声道:“嗯,这是自然。”
格尔又给了卫景韬一个眼神:“出兵之事就交给祭司了,各位也倦了,都先下去吧。”
众人俯身退下:“是。”
格尔扶着卫景韬回到了住处,卫韫早已在屋外等着了,看着格尔扶着卫景韬过来便问道:“常义呢?”
格尔笑着答:“常义犯了错,已经被王上……”
“没问你!”卫韫怒声道,又看向了卫景韬,可他的眼神里尽是空洞,他慢慢抬起头木然的说道:“常义犯了错,已经被我啥了……”
卫韫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卫景韬:“杀了?”
卫韫一把推开扶着卫景韬的格尔,自己搀扶着卫景韬,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格尔面对卫韫的动作却丝毫没有生气恼怒的意思,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韫朝格尔吼道:“滚下去!”
格尔也听话的下去了,卫韫扶着卫景韬进了屋,叫望舒在门口侯着,任何人也不能放进来,望舒点头答应。
卫景韬靠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恍若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