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例手术结束后,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当这些医护人员离开手术室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大夫摘下了口罩,并用中文询问她的同行们:“这例急诊手术已经进行六个多小时了,你们都还没来得及吃饭吧?赶紧去食堂吃饭吧。我已经交待食堂师傅给大家留饭了。”
一个中年男医生含笑道:“还是岳大夫考虑周到。我们忙碌了大半天了,肚子还真饿了。”
女医生淡然一笑:“不是我想得周到。我因为中午忙,没有吃饭,所以今天傍晚前就提前去食堂对付了一口,结果正吃着饭,就推来了这位急诊患者。”
中年男医生感慨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因为忙碌手术,中午饭都没吃成。”
“这没啥,我们做医生的,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把患者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当女医生跟其他人分开走的时候,另外一名女护士好奇道:“岳大夫,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食堂了吗?”
女医生摇摇头:“我在这例手术前不是吃了吗?现在不饿了。”
“可这例手术已经做了六个多小时了呀。大半天都过去了。”
“那我也没有胃口,现在只想回宿舍休息。”
“那好吧,晚安。”
中年男医生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不由笑道:“小岳之前可是一个晕血的姑娘。虽然经过十多年的锻炼,但如果让她术后立即吃饭,还是会让她感觉恶心的。”
另一个中年女医生点点头:“是呀,她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如今能成为主刀医生,真是不容易。”
再说这位女医生走进自己的宿舍后,立即脱下了参加手术时的全副武装。她里面单薄的衣服竟然冒着热气,脸颊上也满是汗液。她不得不取下挂在床头的毛巾,好好擦拭一下脸。连衣裙,标准的瓜子脸,聪明的杏仁眼,稳重端庄的气质。三十来岁对女人来说,形成了青春巅峰中美的标志——成熟着,自信着,美丽着,幸福着。
不过,她还是显得有些疲惫,立即倒了一杯开水,慢慢地喝下去,在上床之前,还弯着腰,用另一只手轻轻捶打一下自己的后肋。
当她上床刚要躺下时,眼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床头柜,那里竖立一个镜框,里面同样有一张军人的照片。不过,照片里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浓眉剑目的男子。这就是江剑平,而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爱妻岳菁莲。
岳菁莲这时用手拿起了那个镜框,捧在胸前好好端详了很久,居然有些爱不释手了。她这时很疲惫,脑海里回想起自己跟他在一起时,每当感觉因为疲惫而产生肌肉酸痛了,立即得到了他的呵护。因为他是中医,非常谙熟按摩之道,每一次都会弄得自己很舒服。如今,自己全身又是酸痛,可他目前在忙什么呢?
岳菁莲眼神有些湿润了,黯然地把镜框放回床头柜上,并小心翼翼地摆放好,再缓缓地躺下来。
这时候她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刚认识江剑平的情景——
轰隆!
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倒塌了。周围的建筑物同样在大地的抖动下,瞬间变成了废墟。这座城镇惨遭灭顶之灾。
一个刚年满二十岁的女孩被埋在了这栋楼的废墟中。让她幸运的是一块楼板支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不至于让她窒息死亡。但她的一条腿被砸伤了,浑身还有无数的擦伤。她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只能蜷缩在那个黑暗的空间,等待外界的救援。
那是一场百年一遇的大灾难,彻底把一座城镇沦为了废墟,到底能否坚持到救援,她不得而知。她在废墟里发起凄惨的呼叫:“爸···妈···您们在哪···救命···”
跟他同时被掩埋的还有女孩的父母。女孩本是一个在校大学生,而且还是学医的,正值暑假在家,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天灾把她和父母埋在了废墟里。父母丝毫没有反应,估计没有她那样幸运,恰巧被一块楼板给救了。可是,一旦她被困得太久,还是难逃死亡的厄运。
她的身躯无助地被困在废墟深处,又饥又渴又痛,甚至呼吸不畅,在几乎不透气的废墟里,她如果不能及时获救,也会被活活憋死。
她的嗓子喊哑了,只好放弃。已经略懂医学常识的她只好平静下来,不让自己的体力再有消耗,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静静地等待救援,哪怕希望非常渺茫。
在如此绝境下等待,无疑是最心焦的。女孩的心理比较脆弱,估计父母活不成了,她成了一个孤儿。那种失去亲人的悲痛跟废墟一样,深深笼罩住她。令她在一种绝望的心情下,度过一分一秒。
她急于想盼到救援,谈何容易?
时间久了,她饥渴难耐,而且气息也不够用了,死亡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女孩终于绝望了,处于弥留的状态,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比自己幸运,在没有绝望感觉下,毫无征兆地离开这个世界。而她却雪上加霜,临死前还要经历一番漫长的绝望经历。
噗噗噗!
就在她弥留之际,突然从上传来了撬动的声音。上面有人!
她的那副黯淡的眼神突然焕发光彩,再想高喊救命,嗓子里却发不出半点的气息。
但愿外面的人不要放弃。她现在只好听命由天,并渐渐昏迷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一股剧痛让她恢复了知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移动,虽然还没睁开眼皮,但眼前红彤彤的,正有一股强烈的光束试图透过她的眼睑。她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获救了,正被救援人员从废墟中抬到担架上,很快,她被打了吊瓶。生命终于逃过一劫。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眼泪从眼皮缝隙挤出来。
救援人员发出惊喜的声音:“姑娘有知觉了,太好了!”
她经过一番适应,勉强把模糊的双眼撑开两道缝隙,映入模糊视野的是一个解放军的军帽。救她的人是解放军!
她很快被转入一家医院里,由于腿伤太重,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患处的肌肉已经溃烂,面临截肢的危险。
“不!我不能没有腿!”她获悉这个噩耗,立即声嘶力竭阻止。
医护人员轮班劝说,但她决不让步,宁愿去死,也不许人家活活锯下她的一条腿,尽管那条腿剧痛刺骨,但她决不放弃。
医生面对她的执着,显得束手无策。
她的那条腿就像被撕裂一样,痛彻心扉,她的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不知道自己还能挺多久。她的父母没了,假如再让她失去一条腿,无疑令她生不如死。她侥幸活过来,但却面对一个绝望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