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克氏听到容器已经找到的消息,难掩心中的振奋,手中的骨爪也被捏得“嘎吱”作响。
“虽说容器已经找到,但是离找到祭品,怕还有些时日,”大克氏耸耸眉头,“不管怎么说,容器在此之前不能有丝毫损伤。”
浮士德闻言道:“主人放心,即使眼下容器身处死牢之中,属下也一定将他救出,保证容器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大克氏欣慰地点点头:“浮士德啊,这件事情只能托付于你了。”他略微停顿,思忖片刻,接着道:“找寻祭品的事,你不必再费神了,我会让其他尊者去办。保护容器才是重中之重。在找到第二个失忆者之前,死牢里的容器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浮士德沉声答允。
大克氏的魂灵把差事交代清楚,在大地上又徘徊片刻,朝浮士德微微颔首致意之后,便化作万股黑气,伴随着灰鹰尖利的鸣叫,重新涌回了云层之中。
浮士德也收敛心魂,魂魄悠悠地回注入石像之中。
“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得去救那小竖子。”
浮士德冷哼一声,快步向城中走去。
幸好死牢便在集市右首,浮士德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从窗台潜入。
“糟老头儿,你怎么回来了?”
浮士德见K一脸欣喜的天真模样,不免心中冷笑:“小竖子现在侮蔑老夫,不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
“老夫与你相逢便是缘,不忍心见你受难,回来带你出去。”浮士德撒谎不眨眼,摇头晃脑道。
K闻言一喜,但看着浮士德一副倨傲的模样,就差把邪气二字写在脸上了,哪里有半分义士的气概。不免心中疑惑,发问道:“老头儿此话当真?”
浮士德作势发怒道:“老夫一诺千金,不信拉倒!这臭牢房,多呆一刻也是掉价。”
K连忙赔笑:“老先生,之前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何必和我凡夫俗子较真。从此以后我把你日夜供着。”
“哼,生死面前,倒是知道礼数了。”
“只是老先生,你能把我们两人都救出去吗?”
浮士德眼珠圆瞪,气得胡子乱抖:“你自己逃出生天还不知足?这女囚可不管我的事情。”
K皱眉道:“那要不你救她出去,留我在这里好了。”
K低头见阿柿在怀中睡得香甜,似是丝毫没有被二人谈话打扰。自己竟然不自觉中露出一丝微笑。
浮士德见K一脸傻样,根本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不免急得满脸通红,破口大骂道:“喂,小竖子,你俩才认识一会儿吧!你是中了邪还是失了智啊?”
K忍不住回嘴道:“老先生,你刚才自己说相逢便是缘的,你不忍心见我受难,我也不忍心见她受难啊!”
浮士德被K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饶他机敏多智,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K正色道:“老先生,你救她出去吧,我给你磕头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阿柿从怀中推开,竟然真的结结实实,往冰冷的地面上“砰砰砰”连磕响头。
浮士德自忖放倒看守救他出去轻而易举,但若是K本人不愿离开,倒很是麻烦。
浮士德左思右想并无他法,只能无奈道:“别磕了,别磕了!老夫答应你。”
K起身嘻嘻一笑,额头已经磕出淡淡血痕:“好,多谢老伯了!”
“哼,老夫好人做到底,你们两个一起救。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出了这死牢之门,这女孩是死是活,便得看自己的造化了。”浮士德边说边盯着靠在墙边熟睡的阿柿,死活想不出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孩有什么动人之处。
“老先生真是义薄云天,K哪里敢再麻烦。出得死牢之门,我自个儿照看她。”
“什么?出去了还要带着她?”
浮士德气得直想吐血,但自己不过是一尊无血无肉的石像,纵有吐血之感,最后也化作了喉咙中的干呕之声。
“咣里咣当”,监狱外的铁大门此时被打开了。
浮士德示意K不要出声,自己一溜烟退到了墙角黑暗无光之处,顺便抓起几根稻草把自己藏住。
阿柿也被惊醒,尖叫着从墙边坐起,浑身瑟瑟发抖,仿佛沉浸在梦魇之中。
浮士德这时才见到阿柿的火凤眼,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遭天杀的,这女娃子若是个寻常人,我出得狱中便可暗中杀死,也是抛却累赘。谁知居然是火神容器……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是他们……他们又来了……”阿柿指着狱门外尖声道,似乎极为恐惧。
K知道阿柿定是吃尽苦头,不由得忿忿咬牙捏紧拳头。
为首走来的一人拄着拐杖,身影分明是瑞克老头。
“别怕,他们这次不是冲着你来的,”K安慰惊慌不已的阿柿,“他们是来问我话的。”
一行人停在了监牢外。
老头儿瑞克见二人都醒着,点点头,露出慈祥的笑容。他并不理会低头发抖的阿柿,而是朝着牢中的K轻声道:“天快亮了,我是来送早饭的。”他越是满脸笑意,K却越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瑞克拐杖轻敲地面,狱卒连忙打开狱门,扶着他进入。另一个狱卒则搬着椅子放入狱中。剩下的一个则手提热气腾腾的饭盒,饭盒中散发出诱人的燕麦香气。
两个高壮的侍卫也鱼贯而入,快步走到K和阿柿的身后,恶狠狠地踩住二人小腿,揪住两人的脑袋,硬生生让二人跪倒在瑞克面前。
瑞克呵呵笑着坐定,手指饭盒道:“想吃吗?”
K两天滴米未进,早已饿极,此时闻见食物香气,肚子更是咕咕直叫。
瑞克见K并不答话,只是瞪向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镶金的门牙。
“不饿吗?真是可惜,这早餐可是我府中大厨精心做的,好吃得紧……”
他自顾自地从狱卒手中捧过饭盒,大口吃了起来。
“香……这燕麦粥熬得……真香……”瑞克一边吃一边啧啧咂嘴。几滴晶莹的粥汤粘在他的胡须上,饱满地如同清晨的露珠。
K咽咽口水,努力压制因饥饿带来的焦躁。
瑞克吃饱,心满意足地接过狱卒递来的手帕,抹抹嘴:“哎呀,我差点忘了。”
他眯眼看向阿柿,笑道:“阿柿姑娘啊,你明日就要受刑了,你师傅师兄们好像丝毫没有动静呢。绣衣客还真是铁石心肠,你这么死了,他们怕是都不会收尸!好不划算呐,好不划算!”
阿柿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低头发抖。
瑞克阴阳怪气接着道:“小伙子啊,这位姑娘,在我牢中已经待了靠一个月啦。我们只想探寻些小事情,可她就是不配合,我们也很是无奈啊。”
他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对哦,你也是绣衣客,她不该是你的师妹吗。你看看我,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了。”瑞克缓缓起身,在侍卫的搀扶下慢慢逼近K。
浮士德在墙角凝神屏息,死死盯着瑞克一举一动,稍有异动便要出手。
保证容器不会受到丝毫伤害,这是他向大克氏许下的承诺。
“你果真不心疼你的师妹吗……明日此时,你俩的人头和四肢就会挂上我伏海城的码头,躯干嘛,嘿嘿……”瑞克的鹰钩鼻已经恨不得贴上K的鼻头,两人相隔不过一指,K只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覆盖住嗅觉,“你只要张张嘴,告诉我们绣衣客安插在城内的是谁,我保证让你们俩活着离开。”
K心中愤怒已极,沉声道:“我们绣衣客在伏海城的间谍,不就是你瑞克老头儿吗?还在这装模做样,当真不认识我了?”
几个狱卒闻言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瑞克万万没料到K会如此作答,直起身来连连摇头,不怒反笑:“好小子,嘴还真硬!”他挥挥手,后面的狱卒便忙递过来一个布包裹。
瑞克嘿嘿冷笑,将布包裹放于地上轻轻抖开,一排闪着寒光的银针出现在眼前。
浮士德见状连忙暗念雅语真言,魔法开始在周身流动。
K见那排银针的针尖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暗红血迹,瘆人至极,饶他不惧生死,也不免心神微颤。身旁的阿柿更是小声啜泣。
瑞克轻轻抚摸着银针,露出疼惜的神色,仿佛这些银针是他的儿女一般。
“今天用哪根好呢?”他抬头看见K苍白的脸色,阴沉沉笑出了声。
“嘿嘿嘿,上次用的是这根,这次再加点分量罢……”他从中拣出一根最细长的,在K的眼前左晃右晃,“小伙子,这用针阿,可有讲究。戳透指尖啊,最是痛楚。十指连心,这一下可是把心都戳了个窟窿眼呢……”
瑞克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将银针刺向K。K努力想挣脱侍卫,侍卫怒吼一声手上的力道加重,K立刻动弹不得。
K闭上眼睛,咬牙准备忍受。墙角的浮士德双拳也已发出不起眼的红光。
“他真的……真的不是绣衣客……”
就在银针快要落到K肌肤之上时,身旁的阿柿突然哭着喊道。
银针突然停下,K睁眼,却看见瑞克不住地冷笑。
“阿柿姑娘阿,你一出声,倒是又提醒我了……”他阴恻恻地转向阿柿,“男人比女人更能熬痛不是嘛……”
K怒目圆睁,瞬间明白了瑞克的意图。
“冲我来,冲我来!”K发狂似地大喊,却无力挣脱。
押住阿柿的侍卫大手猛地撑开阿柿的眼皮,那一双奇异的火凤眼在昏暗的牢房中熠熠生辉。
“多下贱的眼睛阿……”
话音未落,瑞克猛然将那银针刺进阿柿的右瞳中。
鲜红的血,随着阿柿的惨叫,如火花一般迸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