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锐说,父母已经同意了夏至住进家里,可是夏至还是不肯直接带行李过去。
“我回头再带过去,哪有第一次去男方家里就把家都搬过去的。”
“你都上赶着我来了,还讲究这个?”潘锐嘻嘻笑着揶揄她,老没正经的。
夏至给了他一肘子:“你爸妈也是这样子觉得吗?”
两人站在水果摊前一起挑选着水果,夏至想装一个果篮过去,她还从楠洲买了一盒茶叶,在欧娅以员工价批发了两套护肤品,这是准备送给潘锐的妈妈和妹妹潘蕾的。
“我爸妈觉得什么?”潘锐将选好的水果递给老板,用方言着老板包装,没注意夏至话里的含义。
“觉得我不要脸,上赶着你啊。”夏至撅着嘴说。
潘锐笑得几乎挤没了眼睛:“不要脸好啊,我妈就喜欢这样上赶着我的女孩。她老怕我讨不到老婆。”
“去你的。”夏至白他一眼。
潘锐住的村子叫安涌,这个“涌”字念“冲”,他解释着,这是因为他们的村子依水而建。
夏至笑道:“我懂,你忘了我是学中文的。就算不是学中文的,这也是基本常识。”
从五谷镇中心到安涌,开摩托车只要十多分钟。夏至将果篮搁在大腿上,手扶在上面,一路上左顾右盼,昨晚来得太晚,又累得紧,她并没有看清这个小城镇。
在大白天里看,这座城镇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们昨晚住的旅馆楼下就是镇上的商业街,早上十点多商店拉开闸门营业,在楠洲可以见到的大众品牌,基本上在这里也有,夏至甚至看到了一家欧娅的专卖店,这让她顿生好感。
星期六的早上,行人在十点半后渐渐增多,偶有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经过,脚步比楠洲里的男女要缓慢得多,好像在楠洲人们的生活方式就是忙碌,而在泰城,人们更习惯休闲。
这座城不繁荣,却安宁。那么她也可以把脚步放慢一点了。
车轮在路上一个小坑中颠了一下,夏至腿上的果篮跟着跳了一下,她赶紧扶稳。再抬头,她看见了村子前高大的牌坊,在褪色的龙凤雕刻中间,簇拥着从右至左墨黑的隶书“安涌”两字。
他们从牌坊中间穿过,路陡然间变窄了,低矮的民房忽然向他们挤来。
房子的建筑风格有些像是他们昨晚吃牛杂的那种路边小楼,只是楼房规模看着要小些,也可能是因为路面窄了,视觉的影响吧。村子中的房屋,一楼也很少辟作店面的。还有些则是盖着瓦的土砖房,看上去就像是随时会倒的危房。
所有民居门前都带个小院,以半人高的土墙围着,夏至觉得站在院子里的孩子、老人,似乎都在好奇地用目光追着他们的车子。
终于摩托车停在了其中一个小院前,夏至跳下车,上前帮潘锐推开那矮矮的院门——说是木板可能更合适一点。
夏至先走了进去,门后响起的狗吠声吓得她又马上退了出来。她躲在潘锐身后,看到了牵在院角的那只大黄狗。
狗儿被摩托的引擎声惊扰了睡梦,正把绳子扯直了,前压着爪子龇牙咧嘴地朝门口使劲地吠。
潘锐张着嗓吼了一句,黄狗马上换了一张狗脸,屁股被左右狂甩的尾巴拽得一扭一扭的,喉底“呜呜”地哼着,不时还叫一声表达兴奋。
“没事,大黄不咬人的。”潘锐笑她的胆小,把车开进了院子再出来拉躲在门外的夏至。
就叫大黄?这狗名也是够直接了。不过说狗不咬人夏至可不信。她在康洲住市区,养狗的人少,去镇区农村的同学家就曾见过咬人的狗,她从此对狗心怀敬畏。
潘锐护着她往里走,她这才打量了眼前的屋子,从进村后看到的房屋来看,这座房子的建造处于中等水平吧,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那一批。
房子应该是由老屋改造的,一楼的墙体明显要比往上的三层旧一些,外墙没有贴瓷片,但擦了一层已辨不清原来色泽的黄漆,屋顶像有个天台,夏至隐隐约约看到了上方晾着的衣服。
潘锐把她送到进了屋门,才又出小院把摩托车开进了一楼。
一楼明显是不住人的,除了停放两辆摩托车、一辆电动车以外,靠墙角还在木板上堆放着十来只鼓鼓的米袋。
一张看着满是灰尘的木桌上搁了竹筛、成捆的粗麻绳、几把弯刀、草帽,桌下横着锄头、铁铲、耙子、竹扫等农具,叠在一起的一摞竹筐和畚箕,还有一些大概是装着农药的瓶瓶罐罐,都贴墙放着。
夏至家里没种过田,夏健锋和何艳一直是在工厂里打工的,她对农具的认识完全来自书本和网络,她觉得她能认出其中几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决定以后有机会要摸摸这些东西,长长见识。想想看她还笑过潘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真要下田种地她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回来了啦!”潘锐刚把摩托车脚撑打好,一个响亮而破破落落的声音就自楼梯上扔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吧嗒吧嗒”的塑料拖鞋敲着阶梯的声音,潘妈妈扭着两只肥胖的大脚,出现在楼口。
夏至被她那强大的气场慑了一下,不由地清了清嗓子。
潘锐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怀里的果篮,抱着她的肩膀往前一推:“妈,这是夏至,你们见过了。”
“阿姨好。”夏至赶紧叫了声。
“啊,啊,”潘妈妈张着嘴,似乎现在才认真地看起了夏至的脸,“过来坐了很久的车啊,是不是?来,来,上家里坐。”
说完,潘妈妈就带头上了楼梯。
夏至也跟在潘锐身后走了上去。
楼梯没有扶手这一点让夏至觉得很诡异,她有点畏高,总怕自己走着走着身子一歪会从楼梯上栽下去,而一楼是没有刷墙灰的,裸露的红转看着就扎手,她扶不下手,只好揪着潘锐的衣角走,手心也揪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