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佳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两名武士紧跟着跳到小船上,又引起小船一阵摇摆。两人惊得顾不上威仪,一手拖着铜戈,一手抓住了船舷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齐佳心头一动,忽然如醍醐灌顶。秦地水泽不丰,秦人大部分都是旱鸭子。
白费那么辛苦,处心积虑在山上找路径。眼前不正有一条捷径可走吗?
水路可比陆路快的多。如果弄条小船,沿着宝靖河顺流而下。就算骑马都追不上。
不过眼下还不能走。听秦王的口气,是要翁少言尽快从他女儿里,挑出一个来成亲的。
那孩子既然愿意做秦王的女婿,说不得是不愿意跟着自己漂泊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自由,放弃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
那她就得想出一个即能走脱,又不连累翁少言的办法。还要尽可能多的,给他留下在秦地安身立命的本钱。
毕竟,这个徒弟和后世课堂上泛泛而交的学生是不一样的。
他是真的把齐佳当亲人,当尊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果然,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几个年长的侍女和奶妈子们,领着秦王的几个女儿在承华殿玩儿。
看见齐佳回来。王妃笑道:“先生快来看看,我的这些女儿们年纪虽然不大,可都心灵手巧的很。”
齐佳往那个趴在奶妈子怀里,吃指头的小胖丫那儿看了一眼。
王妃直接忽略她的眼神,拿着一方绣花帕子自卖自夸:“你看看,这是大丫头绣的。”
齐佳拿起来看了看。确实不错。要是她,八辈子也绣不出一朵花。
王妃又拿起另一方帕子:“这是二丫头绣的。我看比大丫头那个还精细些。”
只听一个女孩儿弱弱的声音道:“回禀母亲,若论女工针织,女儿自思不输二妹。女儿只是觉得,一方帕子,实在不值得耗费许多功夫。故而绣的有些粗糙。”
这个声音虽细弱,可是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显然开口之人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齐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洗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小女孩儿,端端正正站在旁边。
眼睛不大,鼻梁也不甚高,肤色黑黄。要是单论相貌,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和旁边那个女孩儿比的。
可她站在那里,不骄不躁,落落大方。小小年纪已经显出气度非凡。
齐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脸上飞起一片红云,目光闪了闪,有几分羞涩。却还是微微一蹲行礼:“承蒙先生下问。只因小女还未到及笄之年,所以只有一个乳名,唤作珠娘。”
如果非要在这些女孩儿中选一个给翁少言做媳妇。齐佳是比较嘱意这个叫珠娘的女孩儿的。
这个女孩儿年龄和翁少言差距相对少。这么小就磊落大方,长大了一定进退有度,事事周全。
王妃那个老人精,看出齐佳对老大挺满意,也就不再说别的女儿。招手把珠娘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向齐佳道:“我这个女儿万般皆好,只是命苦。她生母体弱,早早就撇下她去了。”
齐佳感叹:“我那徒儿也是苦命人。”
王妃看她伤感,转过话头道:“幸而有先生看顾,我和王爷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佳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王妃让人带着那些女孩儿们回去。相亲大会结束。
珠儿随同侍女走在最后。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齐佳一眼。只是齐佳有些心事,并未察觉那女孩儿微妙的目光。
齐佳接连想了几天,也没想出能给翁少言留下些怎样的本钱,才能足够他一个少年,在秦地安身立命。
翁少言毕竟接触文字的时间不长。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就算齐佳能默得出,然文言文十分艰涩,于他裨益不大,恐怕还会因为内中治世安邦之道,给他招来祸事。
可是,齐佳除了一肚子故纸堆里淘换出的文字,别的也实在没有可拿出手的东西。
愁得她好几天没睡好觉。连造纸作坊都少去了。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下。眼看着憔悴起来。
这下可把王妃给吓坏了。齐佳现在可是秦地的无价之宝。秦王两口子指着她发家致富奔小康呢。
以前,没有正当理由,秦王是不会让齐佳出王府一步的。现在看她精神恹恹的,神思倦怠。两口子就有些心慌。于是,秦王破天荒的准许齐佳上街溜达。
齐佳正求之不得能。就算秦王府是黄金鸟笼子,可她天生不是那金丝雀。能自由一会儿说一会儿。
她依旧穿着秦王的旧衣裳,带着俩穿便衣的武士,溜溜哒哒出了王府。走在街上,只觉得天也宽,地也宽,空气清新。
她以前,但凡节假日,最喜欢寻幽访古。觉得只要看见那古香古色的建筑,闻着那建筑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就觉得从内到外的浊骨,得到了洗涤一般。
两个字,舒坦。
可这会儿,她无比的怀念那些高楼大厦,那怕是汽车尾气的味道。
齐佳一边沿着街道晃悠,一边暗暗笑话自己,所谓的喜欢历史,也只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不知不觉,她就从内城晃到了外城。
别看内城街道整洁,看上去比较像正常的封建社会。街上抛头露面的女子很少。
可是和外城相比,冷清很多。那些贩夫走卒,多集聚在外城。做买做卖的很是热闹。
外城的街道上,女子明显增多。不过和齐佳待过的那个荒村不同,这里的女子大多做个小买卖,靠力气吃饭的行当,还是男人干的多。
齐佳从琳琅满目的摊位前走过。看见一个摊子上摆着许多桃木簪子。雕刻的十分精致,打磨的圆润光滑。
齐佳拈起一支,见簪头是一对桃花。她并不爱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看了看正要放下,却听摊主道:“大爷,这支桃花簪最配十六七岁小娘。又便宜。大爷何不买回去赚美人儿一笑?”
齐佳也不解释,笑道:“摊主有所不知,这世上最难消受的就是美人儿恩。”说话间,正要把那支簪子放回去。忽听旁边巷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由有些好奇。正要走过去一探究竟。冷不防那摊主侧身将她拦住。
跟在齐佳身边的便衣武士,顿时向前一促,腰刀出鞘。
吓的那摊主哎呀一声,爬到地上就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