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痛还没有蔓延全身,所以他并没有知觉,只觉得天与地快要相接,这世上的人儿,这些个人呀马上就要被渣成肉饼了,他们还竟不知道,真是可笑。张毅穿着简单,白色半袖配发白的牛仔裤,头顶扣了一个黑色鸭舌帽,身形很帅气。看起来像当红明星在生活中的打扮,头不自觉的看着地面,很难看到他抬起头来望着别人,周围人都在注视他,他却毫无反应,白色半袖清清楚楚的印着“老公,我爱你”五个大字,还有古时新郎装扮的卡通小人,一看便知是情侣装。奇怪的是他的手,像是还抓着一个女孩子,大家都在诧异:这个年轻人怎么了?
张毅新婚不久,是和许纹纹喜结连理,他最心爱的女孩,那个娇小的,个子才到他胸口的女孩,就在他们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出车祸死掉了,张毅当时还在上班,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向他炸了过来,从医院出来,医生通知他准备后事,他还是懵懵懂懂,她是他的唯一。怎么能这样就丢下他了呢,张毅的精神有些崩溃,他回到他俩住的地方把那件印着红字的衣服翻了出来,买上回家乡的火车票,就匆匆上车了。他想跟着许纹纹去她去的那个世界,阳光刺眼,照的他直流眼泪,那母亲怎么办?他不能就怎么走了,起码自己现在活着只是为了让他们开心,他似乎看到母亲趴倒在门槛,抹着眼泪大骂老天不公,夺走她的儿子。对,人不能这么自私。他突然打了个激灵,天哪,自己在干什么,他又清醒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痛苦极了,可那座城市他再也不能回去了。许纹纹就是死在那里,他不会回去了。
夜晚的天空被泼了一层墨,张毅下了车,无处可去,他只想在外面再多呆一会儿,再回父母家。他不知不觉来到那家礼品店,灯还亮着,但是看不到主人,他此刻身心疲惫无力的坐在店前,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和许纹纹在一起的时光。
纹余下班回到家,一路都在大骂狗仗人势的车间组长,那妞在她还不是组长的时候,曾跟纹余吵过嘴,没曾想,今日要遭这罪,任她欺负却不敢还嘴,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儿,累得她直不起腰来。纹余走到和平街,她不安的又看了一眼那家礼品店,明晃晃的灯依然又亮着,她收回目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再一看发现有个男人。啊,那不是张毅吗?她的心一下卡到嗓子,脱口叫道:“张毅,是你吗?”喊完立即后悔了,要不是他呢?谁会半夜不回家坐在水泥地上,本来他还发现不了自己,现在不是正好送到他嘴边了吗?远处那个人影晃了晃然后摇摇摆摆的朝她走了过来,纹余吓坏了,可还是大着胆子愣是一步没动。
“真的是你啊!”纹余虚惊一场,立马特别兴奋。
“嗯,好久不见”张毅却一脸平静,“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啊,其实也没做什么,在食品加工厂打工”
“哦,你没念大学吗?”
“念了,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嘛,先要养活自己啊,况且人只有在忙起来的时候才会主动思考”纹余急切的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他的一切。但一时不知该问什么,只有定定得看着他。半天才问出一句:“听说你结婚了?”
“嗯。”他的眼神忽然暗了下来,“和许纹纹,不过前几天她出了车祸,走了。”
“啊,那,对不起啊!”纹余看他神情忧伤自己也心酸起来,这些年,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从没有注意到自己。“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在这里不安全,我也要回去了。”
“那你能给我一个联系电话吗?嗯……老同学好久不见,一起聚一聚吧。”
“也好”张毅看了看她,灯光下,纹余的眼睫毛被照耀的亮闪闪的,像是挂着泪珠。他也习惯这么看着许纹纹。
“好,到时联系,你路上慢点。”纹余一脸担忧。
张毅拍了拍纹余的头,转身走了,李纹余和许纹纹的背影很像,身材瘦小。
纹余又走到小巷尾,快进楼了,还是不敢向四周看,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纹余快他就快纹余慢他也就慢了下来,纹余停住脚步,那人就不动了,好像在等着,等着纹余一转身,马上吓她一跳。仔细感觉那脚步很轻不像是男人,像个穿着小凉鞋卡塔卡塔瘦小的女人,纹余吓呆了,她蹲下身子把自己的高跟皮鞋褪了下来,如果对方从后面袭击,自己也好能放手一搏,况且穿着这样的皮鞋,想跑也跑不快啊。纹余快步回家,抖着身子打开了家门,压着一条细缝钻了进去,急速打开屋里所有的灯,躺进沙发里才算松了一口气。自从心里念着张毅,怪事儿就一件接一件的来,纹余歇了好久才起身到床边,原本准备先钻进被窝里,她的手搭在枕头上,另一只手摸索到被子里边。软软的,像是一缕秀发,纹余吓得尖叫一声跳到一边,鼓起好大勇气才慢慢拉开被角,血液顿时冲进脑袋:那是一顶假发!纹余真怕当时顺着头发拽出一颗头来。她又摸了摸,发质不是很好,不是拿真人头发做的,应该是纤维,可她从来不戴假发,家里也没有这样的东西,难道是弟弟的恶作剧?纹余离家前曾给她十四岁的弟弟一把钥匙,嘱咐他没事儿的时候来这里玩,但是不能告诉爸爸妈妈。可弟弟向来老实,不像纹余不怎么听父母的话,他绝对不会想到拿假发来吓唬自己,难道是周荣?她有家里的钥匙,可是读大学时没见她有戴假发的习惯啊,也许是她排练话剧时候的道具吧,周荣那时候很喜欢参加学校活动。纹余小心翼翼的将假发挑起装进黑色塑料袋里,系紧口袋后扔到床底。明天问问她怎么回事儿就好了。
纹余有个习惯,她喜欢记日记,但每天只有一句话。
2013.8.20
今天遇到张毅,很高兴,也许幸福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