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如烟眼神疏远地看着玄渊,一阵微风吹过,却惊扰了夏夜喧闹的知了,安静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玉华见状行礼退至一旁。
“嗯,好久不见,”玄渊看着面色苍白的如烟发了愣,回过神来眼里却藏着怜惜,“安排的住处你可满意?”
如烟自嘲一笑,目光避过玄渊,刻意的不去看他,“你安排的地方,我怎能不满意。”
“如烟,我……”玄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面对如烟他实在是有太多想要解释的,却又难以言说,“我……我会尽量补偿你的。”
如烟呆呆地看向玄渊,心里有些别扭,刚刚准备好的狠话,又烂在了肚子里,只好平复下情绪说道:“我不要你补偿我什么,我只想回家。”
玄渊慢慢靠近如烟,对上如烟的眸子,神情坚定地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说我要回家!”如烟大喊着,没有逃避玄渊的目光,迎了上去。
“不行。”玄渊没有半点犹豫便一口回绝。
“为什么?”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如烟头上,难以接受事实的她死死地盯着玄渊。
“因为你出去了会更危险,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玄渊如是说道,可那眼神却在不经地躲闪。
“我可不这么觉得。”哪怕玄渊说再多承诺,再多好话,如烟也不敢再信他。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你不能走。”说着,玄渊紧紧地抓住了如烟的胳膊。
如烟咬紧牙关,依旧不服气地争辩道:“如果偏要走呢。”
看到如烟没有丝毫动容,玄渊眉头一皱只好来硬的了。想罢便顺势把如烟揽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既然你非要走,那就别怪我的皇宫里缺个王妃了。”
“你什么意思……”如烟听到这话微微有些发愣,脸上因为过于亲密的接触爬上了一抹绯红。
“你说呢?”玄渊见状咧嘴坏笑道,口中呼出的热气有意地拍打着如烟敏感的耳朵。
周遭气温逐渐升高,让如烟不由得慌了神,在玄渊的怀里挣扎着,大叫着:“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救过你,你除了以身相许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报答我的吧?”玄渊情不自禁地笑着,见状把如烟拘得更紧了
“你……”如烟努力地稳下心神,脸上带着些许怒意。
“怎么,你不愿意?”玄渊的嘴唇慢慢靠近如烟,试探性的在离唇边一指的地方停留。
如烟冷笑一声,戒备地别过头去,“呵,要不是你我怎会入狱,怎会被送上断头台。”
玄渊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别扭,迟疑地放开了紧握着的手,低头沉思片刻说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思虑不周,我无心害你,本想保你出来的。”
“你觉得你说这些有用吗?”如烟背过身去,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看着如烟的背影,玄渊无奈轻叹一声,“罢了,我不强求你,你只要知道我会待你好,不会害你。”
如烟闭上眼睛,不想再听这些虚无缥缈的回答。
玄渊见状也不再打扰,甩了甩衣袖朝着玉华说道:“玉华,送已故季司军之女季如烟回宫。”
“是,王上慢走。”玉华从一旁快步走出,行礼应下。
如烟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身侧微微颤抖,眼眉低垂,无奈地自嘲一笑,“玉华,我们……回去吧。”
“是,季小姐。”
季小姐,好一个季小姐。
如烟苦涩地笑着,原来这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只缺一个季如烟。
从弑君恶徒,再到忠臣之女,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却是如烟一个人的剧本。
她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个被任意摆布的棋子,还奢求什么往后余生。
深夜,如烟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想着过往的种种,眼角不自觉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看见那颗滚落在枕边的鲛人泪,如烟紧咬下唇,抬手擦干了眼角,小心翼翼把鲛人泪紧握在掌心。
如烟把鲛人泪放置胸口,决心以后不能再轻易哭泣。每滴泪水就像是有呼吸一样珍贵,又怎能因为无尽的黑夜滚落。
同样的夜晚,玄渊也难以入睡,思虑再三便起身又去了书房,愁绪随着快熄的烛台开启了一天的忙碌。
月色渐消,白日的空气里充斥着热烈和喧闹。
气势恢宏的大殿上,文武百官左右而立,卑恭谦逊。
玄渊身穿华服现于高台之上,手指划过冰冷的扶手,不留一丝温度。甩袖昂首而坐,衣上珠链轻摇,映着座椅上的徐徐金光,垂眼低眉环视。
百官见状无不整齐划一的醒目行礼,低首高言:“参见王上——”
日复一日的规矩和礼节让所有妖族大臣们都习以为常,只是今日玄渊的状态似是不好。
“王上,南方有只魔族小队在我妖族边境之地不停骚扰,其心难测。”司军带头上前说道,声音浑厚低沉,一字一句倒是念出了上阵时气势如虹,所向披靡的架势。
“看好。”玄渊听闻没有多说,单就一反往常的点了俩字。
司军半跪行礼,抬首目光炯炯地应道:“是,臣必当竭力而为。”
话音刚落,司命便满脸愁绪地上前说道:“王上,臣昨夜观天象时发现星辰现翻转突变之异象,恐有异类降临妖族,”此话一出,四座哗然,司命不安地抬眼望向玄渊,见王上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才放下心来,“王上您看该如何处置?”
玄渊眉头紧皱,随后便斩钉截铁地下令:“杀了。”
“王上,这……”司命听到这话着实是吓了一跳,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怎么说这也是千百年不遇的事,心想如果能为妖族所用倒也可以保全。
“怎么?”玄渊不耐烦地摆出了黑脸。
司命心下一慌,把心里原本想说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没事,臣只是心想异族之象千百年来首次在妖族突显,感到颇为奇怪。”
“去查。”玄渊依旧还是两个字结束对话,让台下的大臣着实摸不着头脑。
“是。”司命弱弱应道。
玄渊见许久都没有大臣上奏,便顶着昏沉的脑袋说:“还有旁的事要奏吗,无事便退了吧。”
这时台下传来了声音。
“何事?”玄渊看向上奏的妖怪,翻了翻白眼,无奈扶额。
只见司学扯着个嗓子大声喊道:“王上,罪人媚儿罪孽深重,不得立牌位于祖宗祠堂,尸首入先王皇陵,望王上三思——”
“望王上三思——”此话一出,台下的大臣们随即附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在疲于身心的玄渊,一听这话更是不愿搭理,顿时火冒三丈,起身甩袖吼道:“还有别的事吗,没事便都退下!”
“王上!”司学依旧不依不饶地喊道,可玄渊却直接撂摊子走了。
退朝后,司命快步走到司学身边,心有余悸地说:“你说王上今天是怎么回事,不仅不理朝政,更是为了个罪人开脱。”
司学撇了撇嘴,胡子也跟着歪了,眉毛高高上扬,神情复杂地说道:“我猜这事与先王脱不了干系,那媚儿长得极美,这兄弟俩恐怕……”
“慎言!”司军一听这话连忙打断。
司命听着也有些慌了,妄想制止住司学那张没把门的嘴,“对,司学大人慎言……慎言。”
司学一听非但没有闭嘴,反而越说越带劲,带着猥琐的笑容俯首凑近,谈起了和说书先生那言情本子一样的剧情:“司命大人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咱们可不能整天都看星星不是。我跟你说啊,我可是见过上次刑场因此得救的‘替罪羔羊’,那女妖的长相可谓是世间尤物,与媚儿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不昨个刚下刑场就被接进了宫里,下令要好生伺候着,你说这不就是……”
司命一听眼睛直接放光,似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灵光乍现,摸着下巴上顺滑的白胡子频频点头说道:“我看今日王上状态颇为奇怪,难不成……”
明明是每天都在上演的剧本,司学却像是寻到了知己一般激动,狠狠地锤了一拳司命的胸口,放声大笑道:“可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你俩……慎言!”司军的脸欲发黑了。
司学这时又想起来新的话题,开始侃侃而谈:“对了司命大人,我还觉得找到妖族异类不该杀,应该……”
司学这话倒是说道了司命的心坎里,听罢便一脸委屈地说:“就是啊……”
“哎呦,你俩!给老子闭嘴!”
只听“砰”的一声,两个脑壳在一双黝黑大手的作用下碰撞在一起,擦出了耀目的火花。看着地上那两个昏迷不醒的碎嘴“老妈子”,司军欣慰地笑了,像捉小鸡一样一手一个拎了起来,在众妖的见证下第无数次地扛出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