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际孕着万丈红光,一众士兵在余晖中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这座安静祥和的沿海小镇。
狭长的小巷里,士兵们一个个高大威猛,整齐急促的步伐震得地面直抖,银白的兵器在沿街老旧的墙面划下了一道道伤痕。
来势汹汹,过路的妖怪见到无不四处逃散,更有甚者飞奔回家,就开始拖家带口的收拾行囊,深知士兵来了准没好事,保不齐等等就要开打了。
镇上的妖怪们听到动静纷纷小心翼翼的从家门,窗口探头查看。
一只小妖怪好奇的从家门口探出头来,粗心的他却没注意身子探出来的长度,只见几阵炫目的银光,冰冷的兵器夹杂着血腥味从他面前划过,吓得小妖怪忙不迭地缩回头去,痛苦地捂着流血的鼻子。
无助的紧张感一下子笼罩住了整座小镇,自从上次大战过去千年,这种大规模的军队许是第一次在这座远离繁华的小镇出现。
小镇上所有的妖怪都在害怕,却又只能害怕。
从没什么安宁和谐的太平盛世,阶级和压迫一直活着,小妖怪们求不得金钱,安家,只能抱着自己那毫无用处的命。
这座小镇,是底层穷苦妖怪们用命搭成的。
他们受苦了几百年,现如今却心想这些士兵会不会是他们的解脱。
当士兵们一脚踩上那脆弱的瓦房,房顶传来的塌陷声却没能让屋里的妖怪移步。
士兵们一圈圈地围住了那栋三层楼阁,由高及低,由远及近,滴水不漏。银色的刀柄紧握在手心,被头盔紧紧包裹住的脸上看不出喜悲。军号一响,蓄势待发。
如烟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目光迎上那紧闭的大门,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可怕的安静。
玄渊来到门口,背过手去微微一笑。
“开门。”玄渊下令,一旁的士兵就开始用身体撞门。
“咚咚……”一声声敲打着如烟紧绷着的神经。
如烟别无选择,只能无助地跑到了楼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却发现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她被发现了。
如烟慌张地关上了窗户,因为恐惧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直到空气中传来了木板应声倒下的声音,她知道,这是大门被破开的声音。
如烟紧握着手里的哨子,呼吸随着无边安静的空气颤抖。
过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再多一分一秒对于如烟都是煎熬,她撑不下去了。
如烟无力地扶着门框,咬着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回廊上,望着楼下一身白衣的玄渊,就如初见一般,却又恍如隔世。
玄渊闻声抬头看去,如烟面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一身红衣也映不出任何血色,不由得让他心疼。
可他最后送给如烟的不过是余光一瞥的躲闪。
如烟看着围在他身旁的那些乌泱泱的士兵,认命般地放下了紧握着的哨子。
她未曾遇见危险,却是遇见了绝路。
她把哨子默默藏好,藏在了心口的位置,只留做最后的念想。
她还不值别的妖怪为她赴死,她也不愿。
她赔不起。
在这楼阁中唯一拥有温存的惊鸿一瞥,却也是她命里的劫数。
“呵。”如烟无力一笑,闭上眼睛一跃而起,她的双脚有那么一秒踩上了空气。
只有一秒。
她知道这个高度她死不了,但她却希望自己就这么死掉,反正都是死,她想死在一个离家更近的地方。
皇宫太远了,地牢也太远了,那里甚至没有海风的咸湿味道。
她不喜欢。
随着身体的坠落,痛苦并没有接踵而至。
她被接住了,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却温暖不了如烟的心。
如烟知道接住她的是谁,她不想睁开眼睛看他,双手无力地垂着,也没有勇气触碰他。
一路上他就这么抱着她。
不过这次的目的地不是他的寝宫,而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牢房。
一个让她无法逃跑的囚笼。
“尊上,大事不好了!”一位少年急匆匆地跪倒在地上,急忙禀报。
“慢慢说。”座上,一位身穿玄衣的男子懒散地托着额头,隔着黑色的屏风,看不清楚模样。
少年俯身请罪,稳下心神说道:“今晚上我按照尊上的吩咐前去送餐,可屋子里却没有发现如烟姑娘,而且周围都是极强的妖气,恐怕如烟姑娘……”
“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男子好像并没有感到惊讶,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里的珍珠。
“尊上,这……”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见那座上的男子摆了摆手,瞬间意会,“是,小的告退。”
“果然这个小鲛人不一般,居然请的动南玄子和妖族新王,我到要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男子嘴角微微上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珍珠,像是在盯着美味的猎物,带着一丝玩味以及渴望,“鲛人,这可是个好东西,我喜欢。”
恐怕如烟到死都不会知道,所有接近她的一切,都是在打着善意的幌子。
都在骗她。
牢里,如烟的手脚被沉重的铁链困住,鲜红的衣裙也变成了惨白的囚服。
四周没有墙壁,只有不停从高处往下流淌的水,没有入口,没有出口,没有希望。
这是一座水牢,牢里的犯人只能靠水度过余生,直至死亡。
牢里的白天只有头顶那一束奢侈的阳光,晚上还会因为喧嚣不止的水声吵得难以入眠。
这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烟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绝望。
直到上面传来了久违的声音,告知明天就是她行刑的日子。
如烟努力扯出微笑,挣扎着爬起身来一头扎进水池里,沉重的铁链拽着她拼命下沉,坠到底部的如烟缓缓地睁开眼睛,四周安静极了,她终于能好好的睡一觉了。
她多想这就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可她最终还是被看守捞了出来,哪怕他们清楚鱼妖是淹不死的,却还是把她那最后一点宁静打破。
在这里,她的命好像早就不属于她自己,就连怎么死都不能由她自己决定。
她只能等待着明天。
等她荒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