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到了。
伯图算得上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他有着白晳的皮肤,长而柔的黑发,棱角分明的脸庞,可现在,原本迷人的双眼,仿佛两个黑洞一般,深深向内陷下,嘴唇干裂泛白,头发湿嗒嗒的粘在额前,整张脸暗沉沉的,几近枯萎了一般。
张跃处在震惊中,指着伯图:“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问了这一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中午不是还好好的……”
没等他问完,上铺的伯图,忽地抬起手,仿佛机器一样缓缓地指了指他手上的水杯。
张跃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水拿给伯图。
喉咙嚅动着,水片刻见底。
等伯图喝完水,李海也站在下面,他也一脸震惊地看着伯图。
喝完水,伯图憔悴的脸上有了些许光彩,他露出几分笑容,对张跃说了声谢谢。
“伯图,你这是怎么了?”李海忍不住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已经吃过药了。”伯图喝完水,又躺在床上,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一幅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
张跃和李海不知道为什么伯图会这样,但至少现在没事,而且人家一副不搭不理的样子,他俩又能如何。
伯图发了神经,他们俩却不能陪着他发神经,他们还要发奋图强,把今天老师交待要做的资料写完呢。
对于非人的高三来说,一般晚自习之后,还要写花费上两个小时,才能把今天的的课堂上的东西吸收掉。他俩也想上大学,所以不能例外。
因此,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出奇的安静,这个只有笔与纸的磨擦声的寝室里,甚至比外面的夜还要安静。
白炽灯管发着光,同时也散着热,一些围绕其上的飞蛾蚊虫不停地撞击着,如果那些蚊虫都喝满了血,死在灯管上,那白色的灯光是不是就成了血色的。张跃手撑着沉沉欲睡的脑袋,眯着眼,盯着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小虫子,突然在脑海里闪出这样一句血淋淋的话。
时间不知来到哪个段,寝室里最后的书写声也停下了。
那些飞蛾毫不厌烦的撞击声,本来是最弱的声音,现在便成了最大的声音。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撞击声在寝室里响起。它一下一下地响着,缓慢而空旷,是某种东西与木板的撞击发出的响声。
声音越来越大,一下一下,咚、咚、咚…..
声音间中,开始有有生物的喘息声,它们配合着。你响一下,它喘一下。
张跃在梦里看见有只吸满血的大蚊子。它那么大,以至于蚊子追着他时,他能看见蚊子的眼睛像一对灯笼一样。大蚊子追着他,逼近他,最后与他撞在了一起,蚊子的血喷得张跃脸上,身上,手上都是。他害怕极了,连连往后退,而后,他一下子掉到了楼下,从十楼掉了下去,他也成了一滩血。
他猛然惊醒,冷汗出了一身。
寝室里那撞击声仍在有条不稳地响着。
张跃惊醒,那撞击声,在他耳边更显得异常清晰。那声音低沉而绵长,不断地“咚、咚、咚”地响着。
张跃从恶梦中醒来,本来是一身冷汗,现在更是全身冷冰冰的,他环顾四周,寻着声音来源。
寝室很小,很快他便发现那是来自伯图那方。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胸腔里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在这个安静之极的夜里,恶梦醒来之后,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
伯图的床铺一头,有一盆仙人掌。仙人掌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球状分枝,上面长满尖刺,它的下面是一个很普通的泥黄色瓦盆。
此时,那些仙人掌一动不动地,可是那个瓦盆在不停地往外冒着白色的烟。那些白烟在瓦盆附近翻滚着,就好像平时烟囱里冒出的白烟一样。
而伯图正在这仙人掌的对面,他不停的对着它磕头。
他仿佛着了魔,丢了魂一般,一下一下地,机械地与床铺撞击。
那些“咚咚咚”的声音就是他的头与床板撞击发出来的。
张跃看着这画面,悚然而惊,全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
“伯图……”最终一个轻轻的声音在张跃耳旁响起。
李海不知什么时候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伯图。
伯图听到这声轻唤,身子顿了一下。接着便身体半伏着,转头向下看着他俩。
他的脸与之前憔悴相比,如果说前面是如花一般枯萎,那么现在就是在强烈阳光被曝晒成干了一般。他整张脸都在滴汗,眼球突出,牙齿外露,大口急剧喘着粗气,好像这口气不上来,一下子就要死去一般。
这次他又向张跃要水。
他真的干渴的不行了,连续喝了七八杯的水。
李海与张跃对视一眼,都觉今天的事情诡异之极。
伯图为什么要给仙人掌磕头?
他为什么一下变成这个样子,变得这么虚弱?
“伯图,我们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吧。”张跃不知道伯图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身体上出了问题。
伯图听到这句话,双手连忙挥着,好像被吓着了:“不用,真的不用了,我明天就会好的,明天会好的……”
“可是,你这好像得了大病的呀。”李海催道。
“是啊,你去看看吧,我们俩可以送你去的。”张跃也附和。
“我真的没事,这是我们家的遗传病,到明天就会好的,我们家人也有这个病的!”伯图见他俩执意要送他去医院,慌忙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那个仙人掌呢?”李海问。
“这是我下午去买的,本来是要带回家的,结果一到寝室就身体不舒服,所以一直躺到现在。”伯图指着仙人掌回答。
张跃在下面看着那盆仙人掌,现在它的周围没有了白烟,就像平常任意一个盆栽一样。
张跃现在脑子一团浆糊,他把视线从仙人掌那收回。
那到底要不要送伯图去医院?
他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正是晚上十二点过五分,已经很晚了。
“那好,现在也很晚了,你睡吧,有什么事叫我们。”考虑过后,张跃和李海商量了一下,还是暂时相信了伯图,把事情放到明天。
伯图还是连连应承:“会的,会的,你们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