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姑爷!不好了!二少爷的心病犯了,被人送回来了!”院子里,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二哥出事了!”凤歌触电一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也顾不得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夺门而出。
执剑也跟着跑了去,他临出门,对独孤枫雪说:“你有伤,别跑,慢慢跟来就是了!”
独孤枫雪怔了下,望着执剑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矛盾感。
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只剩下独孤枫雪和奉逐意了。
“独孤小姐……你跟执剑相处得不太融洽吧?看起来你并不信任执剑。”天花上的枝条落了下来,轻轻关上了雕花门。
独孤枫雪浅浅一笑,道:“奉大哥,你了解执剑吗?”
“我……算不上了解他。”奉逐意如实回答道,“在猎妖师协会这么多年,就连我父亲都不知道他的祖籍何处,父母是否健在,还有兄弟姐妹否。总之,他进入猎妖师协会之前的一切都无人知晓。我们只知道他为人耿直,待人宽厚。心地善良……就是脾气执拗了些。”
“你觉得他有多厉害?”独孤枫雪的眼神渐冷,问。
“有足够的的实力问鼎梵空。”奉逐意回答道。
独孤枫雪长长的睫毛颤了下,问:“这么高的评价……难怪奉大哥不阻止他去调查戾天的事情。”
“调查戾天等于帮助独孤小姐拯救苍离国,不是吗?”
独孤枫雪抿着嘴,轻声说道:“苍离国已经没救了……戾天不过是独孤氏和宇文氏命运的枷锁罢了……”
“那独孤小姐希望执剑帮你找回戾天吗?”
“不希望……我只想要一样东西……”独孤枫雪转身,向奉逐意走来。将他放倒,安置好。临走,她轻声说道:“我想要跳出独孤氏的命运,无所顾忌的自由生活……”
“自由……对你来说,真是一个奢侈的东西。”奉逐意慢慢闭上了眼睛。“不过……执剑还是值得你信任的。”
独孤枫雪浅笑着,拉开了房间的门。迎着温暖的阳光走出了院子。
走出了院子,执剑开出来的那条小径很快就被快速生长的植物重新掩盖了。独孤枫雪望着渐渐消失的小路,心里不是滋味。她明白奉逐意想要隔开的不仅仅是她一人。堕入妖道,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便不属于植物墙外的世界了。
独孤枫雪叹了口气,正愁在这偌大的奉府不知应该往何处去寻执剑。抬头就看见院外的小路上老老少少跑来好多人。
“赶紧的!听说二哥哥又不行了!”领头人神色慌张地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看样子,这些人都是要去见奉家二少爷的。
那一群人急匆匆往东院跑去了。
独孤枫雪看准了方向,一瘸一拐的往东院走去。
奉府不愧是拥有常陆洲第二大人类聚居地的家族。从奉逐意的院子走到奉随意的院子走了将近十分钟。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奉家老老小小就把奉随意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也不知道屋里是个什么情况,一时间,院子里哭成一片。
这阵仗确实把独孤枫雪下了一跳。没想到奉家的亲戚竟然有这么多。想想独孤家……全府加上仆役佣人,人口还没院子里一半的人多。她苦笑着。本就是外人,她也不认识奉随意,这样生离死别的场合她也没必要去凑热闹。只是,才到奉府,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往人少的地方望了望。东院似乎有个偏门。门虚掩着,独孤枫雪观察了半天,也没瞧见那扇门有人进出。在独孤府安静惯了,她正愁找不到一个独处的地方。看看身边的人都忙着往奉随意的正院里挤,也没人关注她,她便提着裙摆往那虚掩着的小门跑去。
两步跑上台阶,推门刚要往里迈脚,一只手臂伸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独孤枫雪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两步,忘了身后还有台阶,一脚踏空,整个人就往后仰去。门里的人大手一伸,稳稳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那人一用劲,就把独孤枫雪拉回到了台阶上。
独孤枫雪站定一看,眼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公子。他的装束有些特别,一身黑色素布紧身衣,衣服同裤子竟然是连在一起的。腰间系着一条两指宽深灰色的皮带,显得他的腰特别的细。皮带上挂着一个三角形的黑色皮套,皮套里似乎装着一件黑色约莫一掌大的武器。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头发短得几乎可以瞧见头皮。一双黑色且透彻的眸子,略带惊讶地盯着独孤枫雪的脸。
“这里不准人进吗?”她怕是自己唐突了,走进了奉府不能进的地方。
“不不不……这里不是不能进人。”那公子声音挺亲切。他指着门里台阶下,躺着一只已经开始腐烂的死猫。
猫尸已经开始生蛆,白色的蛆虫在死猫的薄如纸的皮肤下疯狂的蠕动着。不看还好,这一看,看得独孤枫雪头皮发麻,逼得她直接跳下了台阶。风一吹,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独孤枫雪不禁干呕了一声。
公子尴尬地走出了偏门,随手把门带上了。他憨笑着说:“我也是进门之后才发现这恶心的东西的。”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随意没事……”正院突然传来了奉启泰的声音,“就是一路太劳累了,没什么大碍。”
院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其速度之快,让独孤枫雪大吃一惊。
“散了吧散了吧!”奉启泰摆摆手,转头回了屋里。
人们开始有序地离开院子。
公子把独孤枫雪往墙根拉了拉,故意将她挡在了身后。
这举动让独孤枫雪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跟这人素不相识的,他干嘛要挡住自己?是怕谁看见吗?她猛地想起了进散妖城时,在布告栏里看到的通缉令。下意识她抬手遮住了曼珠沙华印。
“唉……这二少爷也……”从院子里出来的人,年长一些的脸上挂着担忧,年轻一些的脸上却有一种不耐烦的的神色。
“这宗家……也是太折腾人了。不是说二少爷活不过十八吗?每年都这样大惊小怪的折腾几次,真是无语。每次都说不行了,可每次又都救回来了。虽说是一起长大,听到他不行了心里很难受。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人真是受不了。要不一口气过去了,大家都解脱了。”有人小声嘀咕着。
听到这话,独孤枫雪有些惊讶。没想到奉府竟有人盼着奉随意赶紧死……
“是啊……这二少爷若是不走,奉家家主的事情始终定不下来……”没想到,方才的言论竟还有人支持。“奉启泰这辈子算是毁在执剑手上了。辛辛苦苦培养了个奉逐意出来,却被执剑逼得吞了妖丹。听说奉逐意已经开始失去意识了?”
“那谁管?反正他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妖化的。到时候奉启泰想留他,奉家也不会让留的。”
聊天的几人,声音渐远。
“也不知道随意还能撑多久。我听我家小子说了,今早执剑回来以后,就提了请辞会长的事情,听说是要去找戾天。”
“这执剑也是太狂妄了。夺了会长之位不说,现在又惦记起苍离国了。怪不得他要把独孤枫雪从苍离国拐出来。敢情只要找到戾天,再把独孤枫雪拿下,苍离国就是他的了。”
又一波人从独孤枫雪跟前走了过去……
“随意要是死了,宗家就算完了。奉家之后谁来接手?”
“奉家上上下下几百个人,总有能接手的人吧……看随意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眼下还是先顾戾天的事吧,听说执剑要去找戾天了。”
“他去?你也要去?他有那实力,你有?”
“呵……我不求戾天。只求趁这事儿的时候捞点家底。”那人揶揄笑道。
几分钟之后,院子里的人都离开了。
直到路上没了人,那位公子才侧身让独孤枫雪从他身后走出来。
独孤枫雪刚要开口道谢,就又听房门被拉开了。
执剑带着一脸尴尬的笑,推着一个跟他年纪相仿,身高差不多的男子走了出来。
“所以我说世人愚蠢。”男子态度得格外傲慢。“有镜花水月又如何,不懂使用也枉然。”听他的语气,一点都不把奉家放在眼里。
独孤枫雪不禁打量了下那一脸傲气的男子。见他穿着一身玉兰色广袖长袍,仙风道骨,仪表堂堂。
“是是是是,衍宿兄说的对。”执剑点头哈腰的附和道。站在这人身边,竟衬得执剑的肤色黑了不少……
站在独孤枫雪身旁的公子听到院里的声音,连忙迎了上去。
执剑望见来人,抬头一看,不禁喜上眉梢,上前一把拉住公子的手,说:“归海光!快让衍宿(xiu)这货闭嘴吧!”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这些凡人能懂吗?”那傲慢男子的嘴还不肯停。
归海光无奈一笑,拉住那男子的手腕,把他从执剑那边拽到了自己面前。“师父,能安静了吗?”
听到归海光提醒,衍宿凤眼一横,总算放低了声音。他瞪了执剑一眼,不客气地问:“救了你的人,怎么谢我?”
“呵呵呵!”执剑挠头干笑着,说:“先欠着呗。”
“欠着!?你自己说欠我多少了?”衍宿自然而然地把手背贴到了执剑的心口上。“这次必须把前面的账给我了了!不然没下次了。”
衍宿的手这一贴不打紧,执剑一下定住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痛苦的拧在了一起。
衍宿发现执剑不对劲,还来不及收手。一口鲜血就从执剑嘴里喷了出来,溅在了他的袖子上。扎眼的红在白玉兰色上溅开。
“你的手怎么那么贱……”执剑渐渐失去意识,慢慢滑向地面。
衍宿大惊失色,连忙捞住了执剑。“归海!快!”到底是仙风道骨的清秀身材,衍宿一人竟撑不住执剑往下坠的身子。
归海光搭手扶住了执剑,让他慢慢地躺在了地上。
“你这憨货!是不是又……?”衍宿也不管看见执剑吐血就追进来的独孤枫雪,野蛮地拉开了执剑的衣襟。只见他胸口正中鼓起了一个拳头大血泡,铮亮亮的,仿佛随时都会裂开一样。
“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了?”独孤枫雪惊恐万分地问。
衍宿没好气地瞪了独孤枫雪一眼,刚想问哪里来的碍事丫头,抬头就瞧见了她眉脚的曼珠沙华印。到嘴边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冲归海光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抬着执剑,奔进了西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