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衍宿和归海光以最快的速度,扒光了执剑的上衣。
“小姐,非礼勿视!”衍宿没想到独孤枫雪竟然跟了进来。不过片刻功夫,那个血包已经破裂了,鲜血从裂口泉涌而出。房间的地上顷刻之间就堆积了一大滩鲜血。屋子里全是血腥味,闻得人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场面血腥,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可是独孤枫雪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衍宿便对归海光说:“你先把她弄出去。”
血包破裂得太突然了。
归海光被搞得措手不及,他只能随手抓了床上的被单,直接按在了疯狂出血的伤口上。
衍宿让他把独孤枫雪弄出房间,他还哪里顾得上?只能嚷道:“没空,先顾执剑。”
“他的伤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严重了?”独孤枫雪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衍宿嗤笑道:“姑娘上次看见这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独孤枫雪回忆道:“两个月前,在杏招村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胸口只是有点红。”
“都两个月了,姑娘还说突然……”衍宿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说:“若不是遇见我,执剑今天怕是死定了。”
“好了!师父!别夸大其词。做点实际的事情。”血根本就止不住,说话功夫,按在伤口上的被单就被血浸透了,“先喂药!”他指挥完衍宿又冲独孤枫雪呶呶嘴,“看见柜子上的包了吗?”
独孤枫雪一侧头,就看见五斗柜上放着的那个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像一团烂腌菜一样的黑色背包。
“把里面的白色铁盒拿出来!”
独孤枫雪连忙去开包,却只见包口上全是一个一个的小牙齿一样的东西咬合在一起。不管她怎么撕也撕不开。
“旁边有个金属的卡扣,延拉链往左用劲。”归海光一脸汗水。
独孤枫雪按他所说,真的找到了一个带着小扣件的金属扣,只轻轻一用力,就打开了小牙齿。包里东西很多,衣服和书都混杂地装在一起。还好,他要的白色铁盒就摆在最上面。
“打开。”
独孤枫雪照做。白色铁盒打开之后,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几十件铮亮的奇形怪状的剪子刀具。
“给我一把小刀。最小的……”
“最小的……最小的……”独孤枫雪镇定地在十几把刀里寻了一遍,举起一把小巧的银色小刀,问:“是这个吗?”
“给我。”归海光镇定地指挥道。
独孤枫雪小心地递上了刀。
衍宿看着独孤枫雪不慌不忙镇定的样子,不禁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那两人一唱一和的默契配合着,他倒是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了个白色瓷瓶,又不紧不慢地倒出了一颗棕色药丸放在了执剑嘴里。
也不管执剑是不是把药丸吞下去了,衍宿就气定神闲地将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止血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要专心引导他的灵力。你缝合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破坏了封印上的咒文。如果咒文有缺失,日后解咒就麻烦了。”说完,他开始闭目凝神疏导执剑的灵力了。
“知道了。”归海光掀开压在执剑胸口上的被单。
被单下伤口惨不忍睹。血包破了,被撑大的皮肤收缩回来。乌紫的皮肤上赫然一圈咒法封印。封印上的每一个字好像都在往外渗血一样。
“怎么……这么严重?”
“强行发动灵力突破封印被阻反噬。”归海光甩了甩手上黏腻的血,说。
“灵力反噬?这封印倒是封印的是什么?”独孤枫雪揪心,同时也带着几分试探,问道。
归海光抬头看了一眼独孤枫雪,问:“他没告诉你封印的是什么?”
独孤枫雪摇了摇头。
“这封印还能封印什么?”衍宿坏坏一笑,道:“封印的不是一颗打从娘胎出来就一直单身的纯情少男的心吗?”
归海光的刀子正在执剑的胸口上比划。听到衍宿这番解释,他的手一下僵住了,抬起头,鄙夷地看着闭眼疏导灵力的衍宿。“师父……”归海光看了一眼被衍宿这句解释搞得满脸黑线的独孤枫雪。“唉……”他叹了口气,精准地在封印上割开了一个能伸进一根手指的口子。
“唔……好疼……”执剑疼得扭了扭身子,渐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别动!”归海光按住执剑的肩说:“忍一下,我得给你止血。”说着,他把手指探进了刚才切开的创口里。
“我操!归海光你大爷!!!”执剑身子一挺,一把揪住了归海光的衣领,“你这是在扒我的皮还是在给我止血!?”
“你给我老实的躺着!”执剑一动,衍宿就没法安静的为他疏导灵力,“你也知道疼?据我所知,现在的疼不及你强行驱动灵力被反噬那一瞬间的疼!”衍宿睁开眼,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脑门,说:“忍着,别让人家看你笑话。”
“人家?人家是谁?”执剑一偏头,就看见了床边站着的独孤枫雪。瞬间,他的整个脸都黑了。赶紧放开了归海光的衣领。“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晕倒,就跟进来了。”独孤枫雪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找到了。”就在执剑愣神的几秒钟时间里,归海光的指尖触到了正在喷血的血管。“麻烦你递给我个止血钳。”
“止血钳?”独孤枫雪茫然地看着白色铁盒里的各种钳子。
“尖头的,把手上有锯齿的。”归海光用眼神给了她提示。
按他的提示,独孤枫雪递上了止血钳。
冰冷的止血钳伸进伤口,执剑疼得紧紧的咬着牙关。“枫雪……你能出去吗?这里真的不好看……”他痛苦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疼就哼哼嘛!这里都不是外人。”衍宿一边疏导灵力,一边还不忘调侃执剑。
“枫雪……出去……”执剑紧紧地抠着身下的被子。
“好了……”归海光用止血钳夹住了出血点。他松了口气,“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等会画面会更血腥。”他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独孤枫雪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前脚踏出房门,就听屋里转来了执剑低沉的呻|吟。
“你忍着点,我马上给你麻醉。”归海光安慰着执剑。
衍宿调侃着执剑:“就这么小声的哼哼?上次这样的时候你可差点把房顶掀了。”
“你就别再调侃他了。”归海光提醒衍宿。
“我这哪里是调侃他?讲述事实而已。”衍宿更正道:“是为了独孤小姐吧?”他嘴上说着自己是在讲述事实,语气却还是在调侃执剑。
听到衍宿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独孤枫雪的后背紧了下,不自觉地掩住了自己眉脚的曼珠沙华印。
“师父,求你安静会儿吧!”归海光实在受不了衍宿的聒噪了,“你再唠叨,我就要把你的嘴缝上了!”
这一招还真是灵,身后的房间一下就安静了。
不过,这安静也只是暂时的。
独孤枫雪刚在厢房外的台阶上坐下,正房的门就开了。奉启泰搀扶着一位老太太走了出来。老太太脚还没跨出房门,就嚷开了:“执剑那王八蛋呢?躲到哪里去了?”
奉启泰跟在老太太身后,一个劲儿的赔着笑脸,说:“娘……随意旧疾复发真的不能怪到执剑头上。”
“不怪他怪谁?”老太太狠狠地杵了下拐杖,“逐意吞妖丹是不是因为他?”
“呃……是……”面对自己母亲的质问,奉启泰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老太太一扬手,丢开奉启泰的搀扶,指着奉启泰的鼻子骂道:“若不是逐意吞了妖丹,随意能离开散妖城去给他哥哥找救命的方子吗?要不是去给他哥哥找方子,他会累得旧疾复发吗?”
“唉……”奉启泰笼着手,委屈地低着头。娘亲训话,即便有失偏颇,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敢一个钉子一个眼的反驳。
老太太戳着奉启泰的头,说:“随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宗家绝后吧!!!”
“婆婆……你别怪相公了。随意离开散妖城是我首肯的。”一位中年妇人由奉十枫搀扶着走了出来,“您有气还是冲着儿媳来吧……”
老太太剁着拐杖说:“你别以为你躲得过责罚!柔依!随意的身子你比谁都清楚,他能不能劳累你心里没数吗?”
“奶奶!你就别生气了!”奉十枫挽住老太太的胳膊,说:“娘亲不也是为了二哥好吗?您难道就舍得看着二哥每天傻傻地望着头顶这一方天空等死吗?”
听十枫这么一说,老太太眉眼一下软了。
奉夫人低头抹了抹眼角的泪,对老太太说:“婆婆,随意生下来以后,就没离开过奉府大院,我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总不能他走时,连这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都不让他瞧个清楚吧……”
“柔依!”奉启泰喝住了奉夫人,“这些话少说!”
奉十枫另一只手挽起奉夫人,说:“是啊,娘亲。方才神医不是说了哥哥还有救吗?而且活下去的希望很大。”
奉夫人却摇了摇头,说:“我看未必……说是神医,这世上除了伊耆氏,谁敢以‘神医’自居?”
“好了!有什么话,回我们院子说,随意刚睡下,等下把他吵醒了。”奉启泰搀着老母亲慢慢地走出了正房。没走几步,奉启泰突然愣了下。目光落在台阶上点点血迹上。他眉头一皱,抬眼在院子里四下望了望。一眼望见了坐在西厢房外台阶上的独孤枫雪。
被奉启泰盯着,独孤枫雪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爹,你怎么不走了?”奉十枫搀扶着奉夫人。
“哦!没什么……方才执剑陪神医出来,也不知道他把人带到哪里去了。”奉启泰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扶着老太太继续往外走。
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问:“我听府里下人们在传,说是执剑想辞了会长?”
“是有这么回事。娘……”奉启泰不敢隐瞒。
老太太雪白的眉毛一抖,说:“他要辞就让他辞了!自古这猎妖师协会会长还没落到奉家以外的人手上,让他风光了七年,是时候还给奉家了。”
“娘……这事不是说还就能还的。还得从长计议。”
奉家三代人的声音渐远……
廊下,独孤枫雪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世人那……真是不知好歹啊!”衍宿阴阳怪气地讽刺从屋里传了出来。
“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无所谓知不知好歹……”归海光的语气依旧平静。“你来看看,封印我修复得有没有问题。”
屋里安静了片刻,就听衍宿说:“很好,没有错漏。只是……这线用的是不是可以吸收的线?”
“嗯……而且我用的是最细的缝合线。等线被吸收之后,基本不会留下伤疤。”
“执剑……”衍宿轻声唤着,“执剑……”
“嗯……”执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说:“头晕。”
看来除了失血过多,他神志清醒并无生命危险。
“枫雪!枫雪!出什么事了?”门外,奉家人刚走,凤歌就跑了过来,“刚才路上遇见岳父大人,他说在地上看到了血迹。”
独孤枫雪起身拉开了门,指了指床上的执剑。
凤歌连忙跑进屋子:“执剑是不是又把封印搞出事了?”见屋里有归海光和伊耆天河,他连忙行了个礼。“在下谢过二位神医救治我二哥。”
“不谢,执剑会替你们还这个人情的。”衍宿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听说你们是执剑哥的朋友?”凤歌见归海光温柔的替执剑清理嘴角的血迹,料到他们和执剑的关系不一般。
“是。”衍宿给了凤歌肯定的答案。
“难怪……”凤歌连忙抱拳行礼,道:“为了感谢二位神医救了我二哥,岳父大人特地准备了一桌饭菜。还请二位赏光。”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师父方才替执剑疏导灵气,这会儿他也乏了。麻烦公子为他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归海光一边收拾着桌上用过的工具,一边观察着衍宿。见他一脸疲态,直接帮他挡下了应酬。原本这间房是奉家替他们二人安排的住处,现在执剑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房间只能让他先用了。
衍宿直了直身子,说:“去应酬奉家的人能不灌你酒吗?我晚上可没精力照顾执剑这混小子了。”
“那……我来吧……他伤成这样也是因为我。”门外,独孤枫雪垂着眸,说。
归海光正想说怎么可以让姑娘家熬夜照顾病人。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坏笑的衍宿拉住了衣摆。他低头看了一眼衍宿,皱眉瞪着他。衍宿才不管归海光满脸怒意,笑着说:“那执剑就拜托独孤小姐了。行了,事情安排妥当了,劳烦公子领我去别的客房吧……”他起身拉着凤歌急冲冲要往外走。
“独孤小姐既然要照顾执剑哥没法赴宴,等下我让下人送吃的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衍宿圈着脖子推出了屋子。
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就冷清了。独孤枫雪转身关上了门。
“枫雪……”执剑轻声唤道。
“在,你是要喝水吗?”
“衍宿性格如此,他行事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