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衍宿之前并未从执剑的讲述中听出混乱来。但他没有打断独孤枫雪,只是静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讲述。
独孤枫雪望着雾蒙蒙地远处,说:“执剑表明身份以后,加上我的解释,囚夜暂时放下了戒备。之前前辈不是质疑囚夜可能说假话吗?但如果当时前辈在场,看过囚夜的样子,肯定不会怀疑他说的话是假话。”
她盯着自己青葱柔夷,说:“还记得执剑提到,囚夜身上的红衣是一件被血浸透的囚衣吗?”
“记得。”这一点衍宿记忆深刻。他在阳关码头待了那么久,听到了很多有关囚夜的传闻。传闻无一不称赞他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才。出事之前,他是神隐最高统领。以这样的身份上战场,他怎么会只穿一件单薄的囚衣?这着实让人费解。
“前辈你也知道,我到神罗峰的时候,已经逃家一年了。期间朝中发生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见到囚夜之后,我才知道,朱厌再次犯国,苍离国危在旦夕。”独孤枫雪扼腕兴嗟,“就在我离开苍离城四个月后,朱厌犯国,撕开了青龙印城附近的结界。”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那朱厌便是世上能克制通世结界的妖物。朱厌诞生在上古魔神的怨气之中,怨气污秽,阴邪。他们的进攻会抵消通世结界纯净良善的灵气。
“当时,镇守青龙印城的人,是轩辕仲天。”独孤枫雪同衍宿解释道:“我皇叔很不喜欢轩辕仲天留在京城。他的功利心太强了。明目张胆的勾结朝臣,做些拂逆王权的事情。浩劫之战后,轩辕昔的手伸进苍离国朝廷,搞得朝政岌岌可危,皇叔理政十分辛苦。不得已,才把他这摊浑水往外引。”
“青龙印城是苍离国四大边境印城中最太平的印城。因为靠近星瀚海,又离散妖城近,因此一年出不了两次妖乱。却没想到,朱厌竟然会从青龙印城突围。”
“可笑的是,当朱厌开始侵犯青龙印城结界的时候,轩辕仲天根本没做抵抗,直接撤兵了。”独孤枫雪一脸鄙夷地嘲讽道。
衍宿吃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独孤枫雪凄然一笑,道:“因为轩辕仲天身边的侍妾,凝舞有身孕了。”
衍宿怔了下,惊讶地看着独孤枫雪:“他有侍妾?”
“嗯,这个侍妾原本是坤冢送来给我皇叔的。”独孤枫雪觉得轩辕仲天简直荒唐到了极点。
“这……”衍宿无言以对,只能说:“略过这荒唐事继续往下说吧。”
独孤枫雪撇撇嘴,道:“朱厌毕竟是梵空顶级妖兽。皇叔在浩劫之战时见识过朱厌的凶悍,加之这次苍离国没有戾天庇佑,皇叔没做犹豫,立刻下令神隐全员驰援。”
“可是……没有戾天,很难对付朱厌。神隐面对朱厌,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人前去,不到一周就只剩三千人了。无奈,囚夜只能带着神隐往皇城撤退,于此同时,皇叔召集举国兵力,准备在京城与朱厌决一死战。”
讲到这里,独孤枫雪冷笑了起来。“谁知道,囚夜刚到京城,就被轩辕昔的人羁押了,直接关进了亲王府地牢。罪名嘛……临阵脱逃,护国不力。”
“这根本就是欲加其罪!”衍宿愤然说道。囚夜带着神隐正面抗敌,万人前往,只剩三千人回朝,这样的撤退也是为了保存兵力,之后配合宇文烨之后的部署,怎么会是临阵脱逃?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轩辕氏父子想借着朱厌犯国,逼我皇叔交出王位,交出戾天。”独孤枫雪叹了一声,“这件事实在是太荒唐了!我皇叔的娘亲来自独孤氏一个灵力低微的旁系家族。加上他又是庶出,皇室从未用心培育过他。以他的天资根本不可能得到戾天青睐。轩辕氏父子要他如何交出戾天?画一个给他们吗?”她望着衍宿,一脸轻蔑的笑,“连我这个独孤氏嫡长都想不出来,为何轩辕氏会让我皇叔交出戾天……”她真是无奈到了极点。
“莫非轩辕氏手上有证据证明戾天在你皇叔手上?”衍宿也觉得不解。
独孤枫雪轻笑一声,摇头说:“听囚夜讲了半天,我才明白。他们的要的不是戾天,是从我擎苍皇叔手上传到宇文烨皇叔手上的那块星髓。”
“这块星髓在苍离国的地位形同于国玺。他们很武断的认为,星髓是召唤戾天必不可少的道具。可星髓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白玉,是宇文九霄送给独孤麟的定情之物。这星髓是王在婚礼上交给王后的定情之物,仅此而已……跟戾天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嘲讽道,“很显然他们已经黔驴技穷,病急乱投医了。”她笑了起来,满脸的嘲讽。“连皇室的人都不知道戾天的下落,他们两个外人,难道还能找到线索?”
衍宿也跟着笑了起来,揶揄一句:“愚蠢至极!”
“呼……人的欲望是很可怕的。”独孤枫雪叹了一声,说:“神隐全员被外派,我皇叔身边就没了保护。轩辕昔就趁此机会,软禁了我皇叔。之后用我皇叔做要挟,囚禁了囚夜,辖制神隐。”
“朱厌来势汹汹,没多久就杀到了苍离城。攻克苍离宫指日可待。若要让朱厌破坏了苍离塔上的上通世印。保护苍离国的通世结界就会崩溃。”独孤枫雪心有余悸地看着衍宿,说:“当初帮助苍离国架设通世结界的宗政氏,不知为何,几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如果通世印被毁,通世结界就再也不可能被修复了。”
事态已经严峻到这般境地。衍宿眉头深锁。
独孤枫雪垂头说道:“为了苍离国百姓,皇叔用星髓换出了囚夜和神隐。但是……”她突然握紧了拳头,愤然说道:“轩辕仲天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囚夜对朱厌一战的意义。他只想着怎么辖制囚夜,辖制皇叔,根本不考虑苍离国已经危在旦夕了。在把囚夜交给皇叔之前,他给了囚夜致命一击……”
衍宿眉头颤了下。摇头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轩辕仲天来说,还有轩辕氏这座靠山,就算苍离国亡了,还有云彼之地昊乾堡。他没必要冒险给你皇叔翻身的机会。”
独孤枫雪叹息一声,说:“囚夜对我说,他当时已经不省人事了。就是到了那种濒死的地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醒了。身为皇叔手上最好用的兵器,他醒了自然就要继续战斗。当时也来不及换衣服,囚夜就穿着囚衣上了战场。”
这便是血色囚衣的来历。
讲完,独孤枫雪用力地揉了揉眉心。她吐出心中郁结之气,说:“囚夜对他经历的事情只是泛泛而谈。但我听了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喉头莫名有点发紧,“被人下了续命的咒法都不自知,还要继续上战场抗敌。你说囚夜是那个策划盗走戾天的人,我根本不信。”
她抬眼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说:“我进宫见我皇叔的时候,偶尔会见到囚夜。”她揉着额头,“见他时,他要么挂着一只胳膊,要么杵着拐。要不就是精神萎靡,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我听宫里侍女说,若不是伤到要死的地步,我皇叔是不会招他进宫养伤的。”独孤枫雪只觉一阵揪心。
“即便伤成这样,他见到我,还是会笑嘻嘻地请安问候。”独孤枫雪咽了口唾沫,强压着心疼,说,“有几次,我和皇叔聊得晚了,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他倚着书房廊下的柱子,站在睡着了……”
衍宿听过,也沉沉地叹了口气。
独孤枫雪突然笑了一声,看着衍宿说:“我最近常冒出一个念头来,其实让囚夜做苍王未尝不可。前辈,你会不会觉得我的这个念头很荒唐?”
衍宿抿抿嘴,回答道:“这件事,我没太大的发言权,毕竟我对囚夜的了解都来自于旁人的传闻。”
“呼……”独孤枫雪长叹一声,“要论战功,这十年没人敌得过囚夜。对外,要协助周边联盟平定妖乱。对内,要提防着轩辕仲天做对皇叔不利的事情。”她又叹了一口气,说:“大概朝中除了我皇叔以外,他就是最忙的人了。”
“尽心尽力的效忠苍王,用自己的性命护着苍离国。想想,也许得到戾天是对他的嘉奖也说不定。大约是老天爷也觉得他护国护得太辛苦了。”独孤枫雪笑了起来,“他要是真的回来做苍王,苍离国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他已经是妖了。你要嫁给一只妖吗?”衍宿调侃道,“人和妖生出来的孩子,可不会因为你的血统尊贵而让他不受人歧视。而且,他还有可能因为妖气暴走。你不觉得可怕吗?”
“呃……呵呵……”独孤枫雪干笑了一声,抿了嘴,“我是不是把话题扯远了?”
“没有,能多了解些囚夜也是好的。也许我们见到他的时候,能用比较和平友善的方法解决戾天的问题。”衍宿难得理性,“他是坤冢的侍奴,从小就是吗?一个侍奴能做到神隐统领的位置,不简单喃!”
“他好像不是坤冢的家生奴。”独孤枫雪回忆道,“我听说,他是在救了轩辕仲天之后,才进的坤冢,成了侍奴。”
“救轩辕仲天又是怎么回事?”衍宿有些好奇。
“我也是听说。听说轩辕昔在云彼之地和云主夫人钟离氏早先孕有一子。就因为他和我惜柳姑姑之间的私情,搞得和云主夫人的感情极不好。云主夫人一气之下,带着那位小公子回了钟离氏。钟离氏也是觉得摊上轩辕昔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婿很是丢脸,所以连累的那位小公子也不好意思在人前露面。因此鲜有昊乾堡嫡子的消息。”
衍宿一脸惊讶,说:“是这么回事啊!”他的惊讶表情做得太浮夸,浮夸得独孤枫雪都看愣了。
独孤枫雪诧异地问:“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哦!不用在意我,我这人一向大惊小怪的。你继续往下讲。”衍宿轻笑道。
独孤枫雪狐疑地看了一眼衍宿,继续讲道:“后来轩辕仲天出生了。这不就涉及到神器传承问题了吗?按理说,神器本该钟离氏所出的嫡长公子继承。可轩辕仲天手上却有戾天做资本来竞争。这可就让那钟离氏坐立不安了。未免夜长梦多,钟离氏便派了杀手,前往坤冢暗杀轩辕仲天。”
“都是些什么鬼!”衍宿笑了起来,“真有暗杀这事?”很明显他不相信。
“这种事情还有假吗?要是轩辕仲天平安无事地长大,他会对我皇叔有那么深的敌意吗?”独孤枫雪据理力争。
“行行行!你说了算,继续。”衍宿抿着笑,让独孤枫雪继续往下说。
独孤枫雪有点不乐意了,她质问衍宿:“前辈是有什么异议?”
“不……没有!这是感叹钟离氏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择手段。”衍宿唏嘘道:“囚夜从刺客手里救了轩辕仲天?”
“嗯……”独孤枫雪点点头,“听说他进坤冢之前到处流浪。救了轩辕仲天,也算是他一个机缘。”
听完,衍宿却一个劲儿地摇起了头。“扯远了扯远了……”他拖长声音说,“这些事情太久远,你又都是听说,没法辨别真假。懒得管了!还是说说神罗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