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叽叽喳喳地在干嘛?老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们在是不是?”衍宿带着几分怒意掀开了门帘。掀开门帘就看见执剑裸着上身,面红耳赤地把脸埋在垫子里。
看到这景象,衍宿眉头狠狠地一皱,瞪着归海光低声质问:“搞什么呢?”
“我就是试试内啡肽疗法。”归海光倒是一脸轻松,对衍宿解释道。
衍宿一下明白归海光的用意了。“归海光你活腻了是不是?心里还有点规矩法度没有?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听他拳头捏得咔咔直响,看样子归海光又要挨一顿锤了。
归海光没退缩,对衍宿耸耸肩,说:“师父,普通止疼药和吗啡,你二选一。一个伤肝肾,一个要上瘾。”
衍宿本就是医道中人,知道这两种止疼剂的利弊,一时也无法反驳。他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揶揄道:“让他自己忍着。自作孽不可活!”
“好!我知道了,师父。”归海光冲独孤枫雪耸耸肩,说:“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执剑自己忍着,方才劳烦你了。”
独孤枫雪放下面碗,抹了下嘴巴,歪头问衍宿:“他疼成这样,真的让他忍着吗?”
“不忍着还能怎么办?”衍宿气冲冲地看着独孤枫雪:“你女儿家的,这样成何体统?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怎么嫁人?”
“我啊!还真不愁嫁!”衍宿越是说她,独孤枫雪心里就越不服气,“苍离宫里不是有两个男人上赶着娶我吗?一个宇文烨,一个轩辕仲天?”她冷笑着挑了眉脚,带着几分桀骜不驯,说:“执剑这一路护我周全,他们不都得对他感恩戴德吗?”说着,她开始轻柔的抚摸执剑宽厚的脊背。“原本执剑的伤也是因为我,所以不管前辈怎么说,我都会帮执剑的。”
听独孤枫雪一番陈词,衍宿沉沉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执剑,执剑眉头紧锁,手指死死扣住了垫子。垫子几乎都要被他抓破了。可想他真的是疼得受不了了。“懒得管你们了!”为了挚友,衍宿让了一步。“只准摸背!”他跳上马车,斜靠在了车门外。
夜很静,除了草丛里蟋蟀的声音以外,还能听见执剑沉稳的呼吸声。暖暖的灯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了他安稳的睡颜上。
“执剑是不是睡着了?”在抚摸间,独孤枫雪感觉到执剑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了。急促的呼吸也平稳了,抠着垫子的手指也松开了。
归海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收拾了碗筷,送回驿站。没多久,他背着一个包袱,牵着两匹新马走了出来,同衍宿合力给马上了马鞍。未作片刻停留,他们再一次启程了。
在这样的夜里驾车,可不是一件容易差事。车顶的灯笼能照亮的范围非常有限。独孤枫雪担忧地问:“驿站不能住了吗?”她不仅仅担心执剑,也担心归海光。他今天也伤得不轻。此时,他脸上的倦容已经藏不住了。
衍宿靠在车门外,闭目养神。听到独孤枫雪提问,他叹了口气,说:“不到一天的时间,你和执剑离开散妖城的事情就已经传开了。”
话刚说完,车轮就撵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车子一下腾空,又落回了地上。颠得执剑的头,重重地撞在了垫子上。垫子不厚,撞出了一声闷响。
“抱歉,天太黑,路况看不太清楚。”就连驾车的归海光都听到了这声闷响。
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执剑,一下子惊醒了。“枫雪!”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四下找了又找。
“我在。”独孤枫雪伸手托住执剑的后颈,生怕他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又撞到头。“我在我在。没有蜂妖。我们是安全的。”
执剑听到了独孤枫雪的声音,放心地扬了扬嘴角。果不其然,又是睡迷糊时梦魇的那口气撑住了他的身子。确定独孤枫雪安全了,他才撤了那口气,不管不顾地直接往垫子上栽去。
独孤枫雪就知道执剑会这样,她借着执剑倒下去的那股劲托着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多的言语没有,她轻轻地抚摸着执剑的后颈窝。拉了旧毯子小心地盖住了他的胸口。
“咳……”衍宿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往哪里放。
“前辈,你不用提醒我。”独孤枫雪知道衍宿是什么意思。“踏出苍离宫的那一刻我就再没把自己当成过天之娇女。我不是个冷漠的人。执剑这一路用命护着我,我也希望给他一些回报。”她真诚地看着衍宿,“我知道前辈是想提醒我,我和执剑不会有结果。”她苦笑着,垂了眸子,“前辈,你放心,道理我懂的。”
“你懂为什么还这样?”衍宿觉得独孤枫雪不懂。
“我说师父……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在这里唠唠叨叨,不太合适吧?”归海光回头看了一眼独孤枫雪。看到她眼中的那份失落,心里明白她在想什么。说是不管苍离国,不管皇室。可那些羁绊是说切断就切断的吗?一切不都还要看戾天最后归在谁的手里。或许她根本逃不掉成为戾天祭品的命运。那些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不过是一场缥缈的幻想。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衍宿拍了下归海光的脑袋。“毛都还没长齐你懂个屁!”
归海光也不争辩,迂回的岔开了话题:“师父,有件事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不当问!”衍宿想都没想就断了归海光的话茬。他幽怨地看着安抚执剑的独孤枫雪,觉得大概没人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有些事情不是一句我明白,之后就能当做重来没发生过的。看着执剑有人心疼,有人关心,作为挚友,衍宿也觉得开心。可偏偏那个安抚他,担心他的人是独孤枫雪。
“不让问算了,到时候无业山出什么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听到“无业山”三个字。衍宿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出来。他看着归海光,问:“怎么突然提到无业山?”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执剑和枫雪离开散妖城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那大家也势必知道执剑脱离猎妖师协会的事情了。你想想,这半年多少人在找囚夜。又有几人找到了囚夜的?”归海光目不斜视地看着漆黑的前路。“找不到囚夜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我这里就有两个办法。”
衍宿不做声,看着归海光没有表情的脸。他知道归海光是直来直去的人,不用他多问,归海光就会说出心中所想。
归海光淡定地说:“方法一,跟着执剑走。如果他是猎妖师协会里实力最强的人,那他找到囚夜的概率就更高。”
“第二,先抓独孤枫雪。既然囚夜找不到,抓了独孤枫雪也算多一条寻找囚夜的途径。”
衍宿蹙着眉问:“这跟无业山有什么关系?”
“师父——!你可仔细想想,无业山有能力跟整个梵空势力抗衡吗?”归海光拖长了声音,提醒道:“恐怕这一路都会有人跟着我们了。你把独孤枫雪往无业山送,旁人不跟去吗?跟去之后,无业山的方位就彻底暴露了。凭伊耆氏的医术,能打得过谁?”他点到为止。
月色下,独孤枫雪的眉头颤了下。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衍宿。
衍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似乎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想反驳自己的决定。自己把自己驳倒,岂不是很没面子。“无业山有结界,不是想进就进的。”他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
“师父,你就安心修医道,其他的事情交给执剑来处理?”归海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他打心底里佩服衍宿。医道,衍宿要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可他的脑子,真的只适合修医道。一旦事情与医道无关,他的大脑就像停止了运转一样,常常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死人。”衍宿咬着指背,用余光瞟了昏睡的执剑一眼。想来,他有些动摇了。“等执剑醒了再议!”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师父,你先休息。晚上我驾车,等天亮了你来驾车。我看我们只能日夜兼程前往鬼市了。”归海光深吸了一口气。
到了鬼市就能安全了吗?独孤枫雪叹了口气。恐怕在找到解决戾天之乱的办法之前都不可能有安全的地方了吧。
“嗯,就按你说的这样。”衍宿同意了归海光的安排。他抬头看了看独孤枫雪,看到她的表情凝重,也就明白这丫头已经对这一路艰辛有了预估。他便不多说,闭目养神了。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