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灯下飞着一只孤蛾，远巷还可遥闻一两声犬吠。
云航负手立于窗下，问道：“楚王宫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余舟上前几步，“刚传来的消息。映雪下葬是立的是衣冠冢，并未见尸骨。”
见云航未搭话，余舟继续说道：“映雪死时，是待罪之身，不宜下葬。尸首………可能已经被楚王处理掉了。”
云航慢慢转过身来，目光一沉，“我要的不是可能的结果。”
“映雪姑娘已经去了，如今执着于尸骨也是无果。”余舟劝道，“公子，我们在叶国和楚国的事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云国那边已经在催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云航沉默不语。
“无论是映雪姑娘也好，凤灵姑娘也罢。公子，现在回云国才是最要紧的。”余舟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国主身体不好，公子你若再不回去，夫人也会挂念担心的。”
余舟说的这些云航并非不懂，只是映雪的事对他来说已是打击，他对凤灵总还有一丝期许。他知道她就在楚国，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公子，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在这里。寻找凤灵姑娘的事，我们回云国在慢慢计划也来得及。”
余舟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更何况这个凤姑娘来路不明，公子，你对这个凤姑娘还是断了念想为好。如果夫人知道了，免不了又要为公子操心。”
云航面露疲惫，“先下去吧。”
余舟遂不再劝，有些事还须得公子自己想想明白。
余舟站在云妆房门外，轻轻叩门，半天无人应。便推门进去，看见云妆睡着，正想退出却听见云妆梦呓，“不要，不要过来！不！不要！云航！救我！云航，云航。”
听到云妆梦中呼唤着云航的名字，余舟愣了愣，神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一只纤纤玉手紧紧抓住余舟的衣袖，余舟突然发现云妆的脸色有些苍白，头上也在不断地冒着汗，伸手一探才发现云妆竟然发烧了，急忙去禀告了云航，又转身请大夫。
半醒半梦的云妆恍惚间仿佛又做了一个梦。
“阿姐，阿姐你看这儿的花都开了呢，好美啊。阿姐，你快来啊！”
“嗯。”伶苧笑着朝她走来，“云妆，等到京城落满雪时，我就带你去皇宫外面的京城街上玩。”
“好，阿姐可不许骗我！”云妆拉着伶苧的手在游林苑中戏耍。在梦里云妆好像回到了叶国，回到了叶国皇宫里。
梦里突然场景变换，云妆又梦见姐姐伶苧穿着正红嫁衣，头戴凤冠，神情哀绝地转过头对自己说道：“云妆，姐姐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说罢，伶苧决绝转身，头也不回地从叶国城楼上纵身一跃。
“姐姐！”云妆大喊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你醒了？”见她醒来，云航侧目看了过来。
“嗯。”云妆拭拭额上的汗，刚才的梦太过真实，那鲜红的一片仿佛真的就在眼前。
“没事吧？”云航倒了杯水给她。
云妆轻轻摇摇头，道谢地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谢谢。”
“余舟已经去请大夫了，时间还早，你在睡一会儿。”
“你能叫我一声妆儿吗？”少女眼神太过沉澈，让人无法拒绝。
云航生涩的开口，“云…妆儿。”
云妆淡淡一笑，脸色苍白，笑得很浅惹人怜惜。“以前在叶国，我姐姐也是这么叫我的。”
云妆神情低落，这是二姐投河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梦见二姐。
二姐，你是不是不要妆儿了？云妆一直自欺欺人的相信二姐她一定还活着。
如今梦魇醒来才愿意相信事实，心中如浸黄连般的苦。梦是不是就预知着阿姐已经不在了，那个曾一直陪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守护着她的人，就这么走了。
郁积多时的眼泪在这一刹那骤然爆发，云妆抱住自己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细微压抑地哽咽声听在人心中分外难受，微风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云妆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低声啜泣，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伤心的模样。
云航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心不禁变得柔软许多。他将杯子放在桌上，没有上前安慰，任由云妆自己将情绪都发泄出来。
过了许久，直到云妆哭到嗓子都沙哑了，云航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先喝药吧。”
云妆哭的早已通红的眼，缓缓从被子里抬起来看着他。
“哭解决不了问题，有什么事不如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云妆摇摇头，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她还是改变不了事实。
云航见她已经平静下来，放下心来，起身叮嘱，“你好好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
云妆咬了咬下唇，“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云航起身的动作一滞，“嗯。”于是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想我姐姐了。”云妆将脸埋进臂弯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云航想，离开家这么久肯定还是想家人了。也罢，余舟说的对，自己的确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等把云妆送回叶国，他也该回云国去面对他应承担的责任了。至于凤灵，云航眼里划过一丝犹豫。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还会再见的。只要有白鸽在，天涯海角，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余舟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背着药箱。“公子，大夫来了。”
云航起身让开位置，请大夫给云妆瞧病。转身对余舟吩咐了几句，“你在这里看着，一会送走大夫后来我房里，我有事交代。”
余舟看了一眼病床上衣着单薄，正咳嗽的云妆。便对云航点点头“是。”
云妆见云航不声不响地走了，眉梢都耷拉着，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余舟想办法逗她开心，神神秘秘地对她摇了摇自己手里的东西，“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云妆懒懒瞥了一眼，明显对他提不起兴致来，直接问道：“买了什么？”
余舟献宝似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糖人。“糖人。我见你平时喜欢这些小东西，特意寻了好几条街给你买的。怎么样，喜欢吗？”
云妆目光一暗，不自然地避开他。声音突然淡了下来，冷着一张脸。“不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