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反盈天,混乱不堪。今夜,酒馆的斗殴成了象骨屿最精彩的节目。
就看热闹而言,斗殴很精彩。不过,到后来,少荀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楼上,那个正在与人喝酒说笑的装模作样的男人。
于是乎,少荀从另一处,运用轻功飞上了二楼。少荀走到那人的桌前,冲他微微一笑。
那人一脸惊愕,忙问道:“阁下,我们可曾认识?”
少荀笑道:“先生莫不是有‘海上庞士元’之称的周子方周先生?”
那人诧异地看着少荀:“正是在下。不过,我们认识吗?”
少荀赶紧拱手施礼:“鄙人赵小式,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人也站起身回礼,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只是虚名而已!”
随刻,那周子方便盛邀少荀坐下。少荀也向同座者一一见礼。
周子方为少荀斟酒,笑道:“赵兄弟,你在何处高就呀?”
少荀双手接过酒,笑了笑,回道:“我就是有一艘船,自己建了海盗帮,刚出来混,所以只到了一个雾字级。”
周子方点点头,笑道:“你还年轻,以后跟着吴督主,日后也会前途无量。而且我看你,气质不错,是块好料子。”
少荀故作受宠若惊,笑着说:“先生谬赞了!我本人一直很崇拜先生,不过我有自知之明,要是请先生到我们船上那真是屈才了,所以只要能向先生指教一二便心满意足。”
周子方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我一定倾心相授。”
“子房先生,您还是先为我们讲解一下底下的打斗吧!”
同座的那些人急忙说道。
周子方笑了笑,俯看楼下,指着那里的打斗,说道:“党项船长所运用的龙腾星式,力道看似犀利,实际上都是蛮劲,并没有真正的杀伤力。说起他这个人啊,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是党项人,他身上流淌着的人吕宋人和暹罗人的血。”
众人不禁惊呼:“他娘的,居然是个杂种啊!”
周子方呵呵一笑,少荀看他觉得应该是在忍笑。而后,周子方继续说道:“你们仔细看,那党项船长的剑,章法其实很乱的。这也不能怪他,十二星式是咱们汉人创的。更何况,龙腾星式本就是容易上手却极难学精的。”
少荀故作敬佩,说道:“没想到先生对武功也有如此深刻的考究。我还一直以为您是通学问知军机的大文人呢,现在才知道,您真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大智者!”
周子方哈哈大笑,说道:“赵老弟,多谢你这么捧我啊,太过奖了,愧不敢当啊!”
之后,周子方又继续讲解:“如果那党项船长用的是吕宋的剑法,一定会比现在更强。”
众人疑惑不解,忙问:“何以见得呢?”
周子方说道:“汉人的体质羸弱,所以要创立星式,而且还是有着十二种变化的星式。这是为何呀?因为我们蛮力不如其他民族,只能往技巧方面想法子喽。汉人呐,是最狡猾的,所以我们的祖先又叫‘猾族’。你们看十二星式的种种变化,那个不是融合了阴阳的转化。它们都是借力打力或者往别人缺口上打,所以就算是四两,也能拨千斤了。其他民族就不同了,他们太淳朴,不玩虚的,所以掌握不了我们汉人剑法的变化。”
少荀忍不住反驳道:“先生,您说的有些偏见了吧。十二星式蕴藏着的阴阳转换,那可是我们老祖宗千代万代传下来的大智慧,怎么能说成是狡猾的。再怎么说您也是汉人,干嘛胳膊肘往外拐呀?”
周子方脸色有些铁青,他瘪着嘴,说道:“赵老弟,你这就不懂了吧!你还年轻,应该多出去看看。最后你就会明白,咱们汉人真的就是不如其他族人。你想想看,大元帝国,那真叫威赫四海,万国来朝啊,比所谓大汉强上百倍呀。你再看,前一个盛世——大唐,那李家也是有鲜卑血统的。到了大宋,那真叫一个弱的不行呐!再到现在的朱家,瓦剌都比他强太多。所以,纵观历史,汉人除了内斗,在外人面前就毫无本事可言。”
以少荀的脾气,非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可是,现在他实在是需要借助这个人来对付吴大年,没办法,只能巴结他。
少荀笑了笑,说道:“先生之言醍醐灌顶,我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周子方得意地笑道:“赵老弟,看你还读了点书嘛,果然一点就通!”
“人模狗样,装腔作势,道貌岸然,虚伪败类,狗贼,大汉奸!”
少荀心里暗自怒骂。
随后,又听周子方嘚啵嘚地说了一通那党项男和长发男不为人知的糗事。就像是听周子方说书一样,他这张嘴还真是厉害,滔滔不绝,硬是把一场打斗说成了一个精彩的故事。于是,配合周子方的说道,整个场面就变成了一台妙趣横生的大戏。不过,没过多久,酒馆的主事还是走出来调停了,这场斗殴就此告一段落。
众人都散了,而少荀还坐在周子方身旁。
周子方看着少荀,有些疑惑,他问道:“赵老弟怎么不回去喝酒玩乐呢?”
少荀笑了笑,说道:“岂敢独留先生一人。”随后又反问他,“先生呢,您现在是在哪个海盗帮?”
周子方喝了一口酒,轻声叹息,随后说道:“长太息以掩涕兮,怀才何处觅知音!我现在是壮志而难酬,怀才而不遇。已是孑然一身,空空一人。”
少荀故作惋惜,说道:“小帮小船也不符合先生,先生之雄才必然施展不开。而那些大海盗,他们个个自命不凡,不可一世,而且更是傲贤慢士,令先生有志怀才却不得施展。”
周子方如遇知己,赶紧为少荀倒了一杯酒,说道:“这正是这个世道的难处。弱者钟意你,但你在那么一个小笼子里,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壮志和英才白白浪费在无用之处。强者又忽视你,一肚子的才学根本就拿不出来,憋死个人。所以呀,我这才明白那些古人怀才不遇的愤懑,真的是那种,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少荀笑了笑,问他:“那先生为何不直接去找吴大年吴督主试试?”
周子方苦笑着回道:“我曾经毛遂自荐,到了许多海盗帮,可是他们都一个德行——太轻慢贤才。所以我此次并不打算自荐,我怕吴督主也免不了如此。”
少荀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先生说的也很有道理,况且,吴督主身边已经有一位颇负盛名的贤能军师,人称‘海卧龙’的司徒商。先生要想在吴督主帐下施展这满腔抱负,恐怕要受那司徒大军师的牵制。”
周子方唉声一个叹气,说道:“是啊,正是如此,我才常于此处独自喝闷酒。”
少荀笑道:“其实也不一定的嘛。吴督主此番联合我们,也足以见得他有招贤纳士的大胸怀。说不定,他惜才,就同时把你们俩都当成左右手呢!”
周子方苦笑着,说道:“人都把我比凤雏,奈何他司徒商偏偏就是卧龙。你说,这岂非天意弄人?”
少荀忙说:“先生多虑了。”
周子方呵呵笑道:“当年刘备得凤雏,颇为轻视。没想到最后,庞统还真就星坠落凤坡,独留一个活诸葛名流千古。是故,人常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处二相。若是造化弄人,我这个凤雏岂不是要陨落于这象骨屿?”
少荀急忙说道:“先生,您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吴督主终究只是一个‘风’字级的海盗,上面还有诸魔百鬼压着。司徒军师固然有卧龙之名,但他要担这样的盛名,还是略显牵强了。先生您则不同了,若是能得到您的辅佐,定然能成长为明主。您要是不嫌弃,我的船随时恭候大驾!”
周子方却刻意把少荀的邀请给忽略掉,他为少荀倒酒,随后直接转移话题。他举起酒杯,对少荀说道:“吴督主未必是刘玄德。我所寻的明主,尚无定数啊。不如干脆就不想这些,无欲无求,只有酒和朋友,岂不快哉!”
少荀和周子方碰杯,笑道:“能被先生称为朋友,小弟不胜荣幸。”
周子方哈哈大笑,他说:“赵老弟,咱们俩有缘呐。可谓是意气相投,相见恨晚。”
二人又干了一杯酒。
少顷,周子方借着酒劲又开始了夸夸其谈,从当年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怀才不遇,一阵天花乱坠地说道。他自以为自己是李白,却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所谓的投机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崇拜者,其实是逢场作戏而已。在少荀眼里,他哪里是李白,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俄而,周子方仰天发笑,又将一杯酒一口吞下。他看着少荀,手比划着说道:“我的名字叫子方,与张子房的名字仅仅差一个‘户’字。但是,这就是天意。我周子方差的不就正是你个好门户嘛?”
少荀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周子方则继续说道:“若是给我一个好门户,我周子方必定也能追上他张子房!”
酒劲越来越大,周子方的狂言也越说越大,口若悬河,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少荀叫上韩惊和武赫,三人把醉醺醺的周子方架到了青楼,然后给她们一些赏钱,吩咐好生照料。
回去的路上,少荀忍不住大喊一声发泄,他实在受不了了!不过他这一闹,倒吓了韩惊和武赫一大跳。随后少荀给他们讲自己和周子方的谈话,二人听罢都无奈地苦笑一下,欲言又止。
少荀又忍不住骂道:“他娘的,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真是人模狗样,不,连狗都不如。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嘴够臭的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臭嘴!”
韩惊呵呵一笑,说:“那你到底为何又要这样自我犯贱地在那个周子方面前演戏?”
少荀无奈地轻叹一声,回道:“没办法,为了救人,必须要用到这个人呐!”
韩惊和武赫一怔,完全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