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打杂的小厮端着几个小菜,两壶浊酒进了屋。菜都码骑了,两人别吃便聊。
悟空一边询问着悟影最近的修炼情况,一边自己一个独酌着,终究是少了些味道。
可惜酒葫芦依然封闭着,也只能将就了。约莫有小半天的工夫,老潘忙完了店里的事,提着一只略显精致的酒壶进来了。
坐下擦擦汗,老潘将酒壶郑重的放在桌上,“石岐兄弟,这可是我珍藏了很久的美酒,外面带进来的,好东西。”
石岐不是别人,正是悟空在此处的化名。悟空笑笑,倒在杯子里闻了闻,酒香醇厚,果然是好酒。“老潘,心疼啦?”
“嗨,瞧你说的。这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酒逢知己千杯少!”老潘哈哈笑着,给自己也满上一杯。两杯酒下肚,悟空和老潘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只有悟影,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夹着菜,没办法,谁让他不喝酒呢。
“哎呀,石岐兄弟,我应当痴长你几岁,就厚着脸当一回老大哥。老哥我,就看你们兄弟二人投缘,说来也怪,就感觉好像以前见过似的。”
几杯酒下肚,老潘红着脸,打开了话匣子。悟空悟影也不插话,静静的听着。
“这酒啊,我放了蛮久的了,从外头带进来的,哎呀,好酒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潘看样子有点微醺了,嘴里都有些含糊了。
悟空拍拍老潘的肩膀,“老潘,潘大哥!听别人说,你一来就当了这客栈的掌柜?”也不拿酒杯了,悟空端着酒壶就往嘴里送。
“那是自然,想我生……”老潘打了个酒嗝,“想我进来之前那好歹也是有自己铺子的人,谁见了我不得叫我一声潘掌柜!”
“那是那是,你忘了那天一进客栈,我弟弟一眼就看出您就是客栈的掌柜,甭说,您有这气质。”悟空好像也喝大了舌头,夸赞着。
悟影低着头吃菜,心想,那天一进来,就他一个人站在柜里,指手画脚的,不是掌柜才见鬼了!
“那是那是,别的不敢说,做买卖,就讲究个童叟无欺!”老潘把胸脯拍的砰砰直响,不过有一说一,在这酆都里,这确实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诶,对了,老哥哥,你给我们说说着牌子的事呗?”悟空端起酒杯,借着杯影观察者老潘的神色。
老牌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但仍然被悟空被捉到了,“嗨,就是个出入的信物而已,每年都会发放的。”
喝下杯中酒,悟空没说话,像是有些不胜酒力,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石歧老弟?老弟?这是咋了,这点酒就多了啊?”老潘打着舌头,拍着悟空的后背。
“潘掌柜,我哥他酒量小,喝多了。”悟影接过话头,端起茶碗来,“来,我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代兄长谢过潘掌柜这段时间的照顾。”
“这是什么话,五湖四海皆兄弟,不打紧,不打紧。”老潘忙不迭的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对了,潘掌柜,之前见那陌生的小二腰间也有块差不多的腰牌,上面的字没看清,但好像和这块不太一样?”悟影给老潘碗里夹了些菜,若无其事的问。
“哦,差不多,差不多。”老潘嘴上说着,眼角抖了抖,看了眼趴在桌上的悟空,老潘嘴角像是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你们早晚也能知道,不错,李三的牌子是不太一样,上面写着的不是‘生’字,而是:死!”老潘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生死?有点意思啊,潘掌柜可否细细说说?我兄弟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算是长长见识。”悟影停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老潘。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话说,你们兄弟应该是从城外的荒漠来的吧?”老潘端起酒杯,饱含深意的看了眼悟影。
“呃……,嗨,既然潘掌柜看出来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没错,我们是从城外的荒漠过来的。”悟影踌躇了一下,说道。
“呵呵,我就说嘛,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这年头能以穿过那片荒漠走到这的人可不多啊。”老潘抚掌夸赞着。
“也谈不上,说来也是件不好意思的事,我们不是从头穿过来的,而是一觉醒来,就跌在了城外不远处,寻着城过来的。”悟影脸一红,有些扭捏。
“哦,原来如此。大造化,大造化,那片荒漠听说昼夜寒暑交替,还有许多食人的猛兽,还好还好,你们没有深入。”老潘一脸恍然大悟,感叹道。
“是吗?哎呦,那可真是太险了。先不说我们兄弟的糗事了,潘掌柜?”悟影一脸后怕,随即摆摆手,又看着老潘,像是在等待没说完的下文。
“你瞧,我就是改不了这臭毛病,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拐到哪去了。”老潘笑着,两颗发黄的门牙有些晃眼睛。“嗨,早晚的事。告诉你们也无妨,你知道这城中为何没有夜晚吗?”
悟影来了精神,“莫非是与这腰牌有关?”
“非也非也,倒不如说这腰牌是与这昼夜之事有关。”老潘一脸的高深莫测,“在这酆都,一年为一日,一年为一夜。”
“什么?”悟影听得一头雾水。
“呐,就是说呢,这里的日夜以年为记,好比说现在这一年便是昼年,在这一年里,不论春夏,不论时日,皆为白昼。日落而再升,没有夜晚。”老潘喝了口酒,润了润嗓,“而每到年末,便有这生死腰牌出现,就表示离夜年不远了。”
“这么说,很快‘夜年’就要到了?照你所说,夜年莫不是没有白天?”悟影一脸愕然。
“呵呵,不错。正是如此,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到时日落之后,便不再升起,酆都将迎来夜年。”潘掌柜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着。
“那这生死腰牌又代表什么?难道是代表了入城的时间?”悟影推测道。
“你这小兄弟,滴酒不沾,问题倒是不少。”潘掌柜红着脸,喝的舌头都大了,“不过,谁让你们合我的眼缘呢!这生死腰牌啊,代表的是身份!”
“身份?”悟影好奇道。
“哎呀,你让我说完嘛!”潘掌柜对悟影总是打断自己有些不悦,“这生牌呢,就代表你是活生生的人,阳寿尚存,至于这死牌……”
“死牌又如何?”见潘掌柜顿住了话头,悟影急切的追问道。
“这死牌……死牌……”潘掌柜迷瞪着眼,身子开始左右摇晃起来,终于,一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潘掌柜?老潘?”悟影伸手推了推,潘掌柜看来是醉倒了。
“这死牌,自然代表阳寿已尽,是个死人了!”
忽然,房门推开,一人站在门口,正是前不久遇见的小二,李三。
“两位客官,掌柜的喝多了,我先扶他回去休息。”李三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迈步走到潘掌柜身前,就要去搀潘掌柜。
“哦,也好。你是叫李三?”悟影看了看李三的腰间,那里挂着一块腰牌,此时离得近了,看得真切。果不其然,上面用和潘掌柜给二人的腰牌上一样的字体写着:死。
“客官想怎么叫都成,对了!”李三看了看悟空挂在腰间的腰牌,“虽然两位爷现在有了腰牌,但是还是不要频繁下楼的好,这夜年,可不像昼年那么安生。”
将潘掌柜的一只手搭在肩上搀起,李三扶着潘掌柜走到了门口,忽然又转头看着桌上趴伏着的悟空,笑容有些冷,“不过,若你们有什么事一定要出去。我倒是不介意拿我的死牌,换你们的生牌。”
不等悟影回答,李三扶着潘掌柜便离开了。
等悟影关上了房门,醉倒在桌上的悟空突然坐起了身子。满上一杯酒,细细的品着。“悟影,看来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点点头,悟影看着窗外再次升起的太阳,“是啊,说不定,这里便是入口了吧?”
悟空拿出腰牌,拿在手中把玩着。“快了,很快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坐在桌边,静静的吃着菜。
而楼下,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潘掌柜坐了起来,看着李三,眼中不悦,“多嘴。”李三笑笑,斜靠在一根柱子上,手里拿着自己的腰牌,“呵,怎么?怕我坏了你的事吗?”
“李三,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如果你不能帮我,最好也让我发现你给我使绊子。”潘掌柜不复往日的和善,眼中杀机隐现。
“放心,你要的,也是我要的。不过,你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两块。”李三嘲笑道。
老潘沉默了,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簪来,血红色的玉簪。“只要能回去,一切都值得!”
李三看着血红的玉簪,住了口,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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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时间转眼过去,这几日悟空悟影并未下楼。
客栈里依旧人来人往,唯一的变化便是腰间都多了腰牌,大多都是写着‘生’字。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写着“死”字的腰牌越来越多了。
终于,那晚悟空悟影透过窗户看着太阳落下,却再也没有升起。而天上,多了一轮残月,血色残月。
夜晚,终于莅临了这荒漠中的古城。酆都的夜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