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悟影满脸的不可思议。看着眼前一脸决然的马永腾，悟影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是的。今夜就走。”马永腾不假思索的回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一汪湖水边，一颗茂盛的古树下，悟影看着面前的马永腾有些不知所措。
转过头，悟空还在闭目调理伤势，像是断绝了和外界的感应。悟影搓着手，万千言语涌上心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劝马永腾留下吗？凭什么？就因为这短暂的相处？就因为自己的不舍？就要马永腾陪着自己兄弟二人去面对百万天兵，十万天将？甚至还有连名讳都不知道的满天神佛？
悟影做不到，他只能一言不发的看着马永腾，嘴唇翕动，欲语还休。
皎洁的月光洒在面前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捡起一块石子，马永腾用力的将它掷向湖中，打散了明月的倒影。
“悟影小弟，你知道我的。我没什么雄心壮志，就想稳稳当当的活着。”马永腾不断的将石子投入湖中，语气忽然沧桑了很多。
“我没有你们年轻，也没有你们那种天赋。我活了上千年了，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马永腾盘膝坐下，从怀里掏出半只兔腿来。
不知什么时候烤好的兔腿，上面还沾着些血迹。有马永腾的，也有悟空悟影的，还有天兵的血。
在湖里随手涮了涮，拿在嘴边，马永腾用力的从兔腿上扯下一条肉来。一口一口的嚼着，用力的咀嚼，圆滚滚的胖脸上看不出悲喜。
“老弟啊，我见过很多人死去。虎王，阿力，石方，还有鸟仙子。有的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的死在我面前，还有的，死在我怀里。”马永腾不停的啃食着兔腿，嘴里有些含糊不清。
“但我还活着，活了一千年。”马永腾停了下来，出神的盯着湖面上重新聚拢在一起的月影，仿佛是在回忆。
“不是因为我比他们更强，也不是因为我有多好的运气。而是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在什么人面前可以狐假虎威，在什么人面前要磕头认错。”马永腾唆了唆手指，将啃得一干二净的骨头扔进了湖中。
“识时务者为俊杰。”“满招损，谦受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遍，有人以为这是一种态度。但在我这，这是让我能活下去的东西。”
“你们两很年轻，有冲劲，也有非凡的天赋，支撑着你们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我不知道你们做的事对不对，值不值得去做。但我知道，我不行。”
“我会死的，一定会死的。”马永腾站起身来，转头看着悟空，心底闪过一双金色的眸子。“但如果是你们的话，应该可以吧？”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祝你们好运吧！”拱手作别，马永腾就要离开。
“可是……”悟影站起身来，张嘴想劝马永腾留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马永腾停下了脚步，不曾回头，声音有些颤抖。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
“那天的那只箭让我明白，有些事不是你不做不说，表现的足够卑躬屈膝就可以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只箭会从那个方向射向你的心脏。”
“白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放箭的人是谁。”
“我以为专修防御，努力的将一身龟甲修炼的刀枪不入，我就能多几分活命的把握。”
“是我坐井观天了。总会有人撕开你的所有，将利刃狠狠地扎进你的胸口。”
“天将都会被人悄无声息的干掉，那可是高高在上，堂堂的天将啊！他都会死，更别说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妖了。”
“我想明白了，只有远离事件的中心，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抽身而退，才有可能活的久一些吧？”
“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很开心。”迈开脚步，又突然停下。转身回来，马永腾将酒葫芦放在了悟影面前。
“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悟空的酒葫芦都带走了。这要是真带走了，怕我就活不长了。”马永腾笑笑。
悟影静静的听着，静静地看着，酒葫芦上，多了一个骨制的小挂件。
“哦，这个是我闲的无事随手做的，顺手就挂上了。就当是个纪念吧。”
“说不准以后还能相见，寒酸是寒酸了点，勉勉强强也当个信物吧。但是先说好啊，这可不是‘定情信物’！”马永腾笑着，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挥手作别，马永腾大步离开，消失在悟影的视线中。
“再见，悟影。”“再见了，悟空。”
夜色如水，天上的明月努力的为远行的人照亮回家的路，却等不来归来的人。
“悟影。”悟空缓缓睁开了眼，轻声呼喊盯着马永腾消失的方向，出了神的悟影。
“悟影。”见悟影没有反应，悟空再次喊道。
“啊？”悟影一激灵，转过头来，“哥，你叫我？啊！哥，那个老王他……”
“我知道。”悟空打断了悟影，拿起酒葫芦，看着上面多了个骨制挂件，“这是老王留下的？”
“啊，是的。哥，我们要不要去……”悟影不知道悟空为什么这么平静。
“不必了，人各有志。再说，他离开也挺好的。就像他说的，或许能活的久一些。”悟空再次打断了悟影，伸手拨弄着葫芦上的挂件，看起来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小王八。
“这老王，吃了我的兔腿，又拿骨头拼了个这么丑的东西。居然还好意思挂在酒葫芦上。”悟空嘴角一扬，笑了。
悟影不明所以的看着悟空，有些摸不清头脑。“那我们以后要去找他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你恢复的怎么样？”悟空笑笑，转头问悟影。
“哦，我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动用法力了，经脉还得修复修复。”悟影说道。
自那日两名天兵杀上门来，已过去小半个月了。马永腾带着不能动弹的悟空悟影二人一路奔逃至此，连番的赶路和强行使用法诀使悟空悟影的伤势急剧恶化。
还好两人的功法在恢复和坚韧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也足足用了数天，才渐渐调整过来。
此时的悟空悟影外表看上去并无异常，可体内却是一团糟。与人交手是不可能了，日常的行动倒是不受影响。
“我们也走吧，几名天兵的死很快就会被察觉的。天将的死更会引来众多我们还不能匹敌的敌人。”悟空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晃。
悟影微微一怔，“去哪里？”
“先离开这里，待伤势痊愈，我有一个地方要去。那里，应该会有很多问题的答案。”悟空看着平静的湖水，湖面上依旧倒映着一轮明月。
悟影点点头，同悟空一起离开了。走时的方向，和马永腾离开的方向，正相反。
就在悟空二人离开不久，湖面上荡起了阵阵涟漪。渐渐地，湖水如同沸腾了一般翻滚起来，一匹白练自明月之上落下，照在会湖面上。
湖面的翻滚愈加剧烈，若是此刻有人看见，定会以为这湖中藏着隐世的妖魔。
忽然之间，一切风平浪静，湖面静如止水。从极动的状态顷刻间变为了极静。
只有那束月光还静静的照在湖面上。
一道身形渐渐地在月光中凝聚，踏水而来，看身形，还是个女子。
身上似乎未着寸缕，却被一层月光笼罩着，看不清身形样貌。来在岸边，女子附身从地上捡起一根金色的毛发，端详片刻。
“哼，臭猴子，敢打扰我化形！看我不拔光你的猴毛！”
伸手从头上摘下一样东西，素手一抬，激射而出，钉在了岸边的树上。
女子消失不见，岸边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岸边的一颗古树，此刻一脸的纳闷。
我身上这半截骨头是哪来的？好像还是兔子的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