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老潘依旧是早早打开了店门,除尘,扫地,洒水,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这才有功夫给你泡上一杯浓茶,坐在柜台里悠闲的等着顾客上门。
老潘媳妇住在庙里了,说是要抄个什么经书,得要几天才能回来,老潘倒也乐的清闲。
“掌柜的,给我打二两酒,再整两根腌黄瓜。”店里来客了,是临街卖肉的张屠户。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打。”老潘招呼一声,放下茶杯转身打酒。老潘这间店主营米面粮油,但也带着些酒水,腌菜什么的。
“哎,我说老潘啊,有个事我可得提醒你,刚我打门口进来,可瞅见你门口站着两小乞丐,脏兮兮的一个劲往你这店里瞅,你可得注意啊。”张屠户压低了声音,“你说这大家都是街坊,我可是好心提醒你。”
“行嘞,劳您费心了,谢谢您,这有两捆小葱,自己种的,您拿着。”老潘笑呵呵的答应。屠户圆眼一瞪,“这怎么好意思,我是真瞧见了。”边说边伸手掏怀,“呦,我这酒钱忘了拿了。这样,潘大哥,下回来一起算了吧,我那还忙,先走了啊。”张屠户拿起酒菜,没忘记带上那两捆小葱,一溜烟没影了。
老潘也不恼,依旧笑呵呵的从柜台上取一下一个略显厚重的账簿来,翻了几页,找到张屠户的名字,在后面又记了一笔赊欠。
老潘记得了帐,便挑开了门帘,出来看看张屠户嘴里的乞丐。这张屠户倒也不曾说谎,老潘店门口还真站着两个乞丐,正是宋梁飞和宋安然。
“是你啊。”老潘想起了眼前的小乞丐,“你怎么来了?”
宋安然和宋梁飞仍是穿着一身破衣裳,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倒是这脸上像是用什么东西擦了擦,看着略微干净了些。此时两人捏着衣角,有些局促。最后还是宋安然开了口,“老先生,我们想在你这找份活干,管饭就成。”不等老潘回话,又像是怕老潘不答应,“我们什么都能干,不怕吃苦,求老先生赏口饭就成,不要工钱,就管一日三餐,不,两餐就可以了。”
老潘怔住了,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府上的管家前来通知自己父亲的死讯时,自己茫然无措站在墙角的样子。
“这是什么话,一日三餐,还付你们工钱!进来吧!”老潘没有想好怎么跟夫人说这件事,但他还是答应了,转身去,揉了揉眼,起风了啊。
掉过头来再看悟空悟影二人,两人昼伏夜出,在这化木山搜寻了十几日也并无什么特殊的发现。这一日悟影坐在一棵树的高杈上,悟影手里攥着一根香蕉,却不吃,拿在手里丢来丢去。同一棵树稍矮点的粗壮枝丫上,悟空躺在上面,一只腿在空中晃荡着,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正朝口中送酒。
“十七哥,师……前辈到底要我们来找什么啊?”悟影扒开了手里的香蕉,狠狠咬了一口。二人这几日在这上山上蹿下跳,几乎找遍了每一处花草,每一颗山石,仍然毫无头绪。
悟空直起身做起来,稳了稳身形。“鬼知道要我们找什么,先是说送咫尺崖给我们,后来连山都丢了,现在又只说让我们来化木山看看,看什么,看月亮啊?”悟空翻个跟斗,下了树,“我去打只野兔来。”
待悟空提着只洗净的大肥兔回来时,悟影已生好好了篝火,坐在地上支着脑袋发呆。悟空找根木棍,拿朴刀削尖了把兔子一串,便在火上翻转着烤了起来。
“你真不吃?”悟空一边烤一边转过头问坐的更远的悟影。
“哥,你吃吧,我不饿。”悟影瞅瞅木棍上的兔子,连声音都有些抖。
“我说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从小就不吃肉,挑食啊?”悟空有点疑惑,十八打小就不吃肉,这点他是知道的。
“没什么,就是一想到它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生命,心里就不自在。”悟影移开目光,不去看烤兔。
“鸟蛋也是有生命的。”悟空打趣道。
“那不一样。”悟影脸腾一下红了。
“王八蛋也是有生命的。”悟空戏谑道。
“那时候我还小嘛!”悟影突然提高了嗓门。
两人瞬间都沉默了,是啊,那时候都还小,大家还都在……
半晌,悟影才强扯着嘴角,扯出个不伦不类的笑容来,“对了,哥,前辈曾说过,搬山以后不是就可以做到辟谷了么,你还饿啊?”
悟空定了定心神,扯开一个满不在意的笑,“那你还吃香蕉?”
“我馋嘛!”悟影不知道为什么十七哥越来越爱拿他打趣了。
“我也馋啊!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谁规定辟谷就不能吃肉了?”悟空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往烤兔上撒了点,又毛手毛脚的一阵乱抹,霎时间,酒香扑鼻。
悟影咽了咽口水,虽然心里别扭,但别说,闻着真香!悟空也不知道是怎么突发奇想,前几日烤肉时突然就抹了点酒葫芦里的酒上去,香味大增!而且悟空每次吃都吧唧着嘴,含糊着说些什么太香了,吃一口长生不老,闻一下延年益寿之类的。
“哥,那根棍子你要不要起个名字啊,我听前辈说,但凡是好兵刃都是有名有姓的。”悟影想找个话题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真的太香了。
悟空扯下一条烤的外焦里嫩,哗哗流油的兔腿吹了吹,放在嘴里,狠狠地撕扯下一块来,呼呼的喘着热气,一脸满足的吞咽下去,这才开口道,“真是太美味了!哦,你说这根棍子啊。”悟空低下头,瞅瞅平放在脚边的乌黑发亮的长棍,“这棍子是高耸入云的咫尺崖顶拿到的,又是我二人大难不死醒来就握在手里的,还有些黑,嗯——”悟空摸了摸下巴上的绒毛,“就叫,黑棍!”
悟影不想说话。
“对了,你的轰天九式第四式练会了没啊?”悟空嘴上没停,手里也没停,又扯下一只兔腿。
悟影强按下心中质疑‘黑棍’的冲动,回答道,“还是不得要领,要说前三式的‘崩’、‘穿’、‘灭’都还好理解,这第四式的吞我是真的没有头绪。”悟影的轰天拳在悟空肉身崩碎重修的一年已领悟了前三式,目前正卡在第四式。
轰天拳共分九式,第一式崩拳,拳出之时海沸山裂,刚猛无比。第二式穿拳,如果说崩拳打的是‘点’,穿拳便是‘线’了,拳出透体,力达万钧。第三式灭拳则是带有‘湮灭’的作用,力虽不大,战斗中却甚是难缠。而之后的六式,‘吞’、‘散’、‘止’、‘封天’、‘擎天’、‘轰天’却是悟影现在还没有摸到门道的。
“嗯……,这样好了,一会吃完,我陪你练两招,说不定用着用着就熟了。”悟空吐掉嘴里的骨头,将最后一份烤兔也取下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悟空吃完了烤兔,随手在身上抹了抹手,站起身来。“来,我陪你试试。”
就在二人拉开架势,准备好好对练一番时,却有一道懒散中带着几分痞气的声音响起。
“我去,这哪来两野猴子啊。”
话音落,人已至。
站在悟空二人面前的是只妖,虎头人身,下身围着一圈树叶,裸露的皮肤上满是棕色的毛发,腰里别着两把开山斧,虎背熊腰,胸口的毛发还是红色的。但见他摇晃着脑袋,斜着身子,一步三摇的来在二人面前站定,像极了人世间的地痞流氓。
“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两只还没化形的小妖啊!”虎妖啐了口口水,“知道爷爷姓甚名谁吗?”
悟空二人相互使个眼色,悟空这才开口。“不知阁下是?”
“呸!孙子才割呢!”虎妖好像还没什么文化,“听好了,你姑老爷乃是花果山水帘洞的急先锋,你虎爷爷是也!”
悟空心头巨震!花果山?水帘洞?,爷爷不是说花果山早已散去,又是哪里冒出的急先锋?内心心潮澎湃,表面上悟空仍是不动声色的问,“明白了,却不知你叫住我二人,意欲何为啊?”
“费什么话!”虎妖一脸的不耐烦,“看你二人也是修行过的样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们到了我的地盘,吃了我的灵宠,就得按规矩来!”
悟影恍然大悟,原来是十七哥吃了别人的灵宠,正待张口赔个不是,却看见悟空朝他摆摆手。
“哦,是这样啊,我兄弟二人初到贵宝地,却不知是有怎样的规矩啊?”悟空当然知道方才下肚的根本不是什么灵宠,只是见这虎妖有些有趣,动了玩心,基本可以断定这虎妖根本不是什么急先锋,倒也好奇他是从哪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嗯!这才对嘛,好说好说,你们留下身上的兵刃功法灵丹仙丹宝物什么的就成!”这虎妖也不知二人有什么,当下就是狮子大开口。
悟影有点明白过来了,貌似是劫道的?这悟影倒是不怕,别看眼前的虎妖化了形,但是悟空二人早在铁骨之境就可化形了,只是悟空还是喜欢原先的样子,悟影便也随他,至今还是一副猴子样。再者说,二人修炼的《撼地诀》虽然不知是什么来路,可自身的变强还是知道的,更别提一听名字就很厉害的轰天拳了。
“哦,这样啊。还望大哥海涵,我二人并未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在身。我二人确实如你所说是修行不久,刚好想投奔个山门,不知大哥可否引荐你口中的花果山?”悟空抱拳。
虎妖听闻双眼滴溜溜直转,“好说好说。但我花果山有个规矩,这引荐也是要费用的,看你二人也身无长物,这样吧,留下你身上的刀棍就行。要是有其他宝物,我还可以亲自向大王引荐你二人。”
“倒也合理,只是不知道这花果山水帘洞坐落何方?”悟空目光灼灼的看着虎妖。
虎妖也急了,这小子嘴上答应的好,却不见孝敬,“问那么多干什么,给了宝物,自然就知道了,给爷爷拿来!”虎妖身一拧,却是气急败坏的扑了上来。
“嘁,原是个蟊贼。悟影,交给你了,刚好让你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