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此时已经心如明镜,她知道,这件事,章氏脱不了干系,但是,出事的时候,章氏不在现场,这个时代,没有任何高科技的勘验工具,所以,如何断案,完全是县令大人说了算,如果他是一个贪官……福娘不敢想下去,一瞬间,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不容她多想,章氏已经跪在地上,头磕的山响,“大人那,事实不是摆的很清楚吗,定是这个狠心的女人容不得妾身的孙儿,将他们一起毒害,我可怜的孙儿那……”
倏忽间,章氏没了声音,或是因为情绪太激烈,昏了过去。
许县令挥手,命姚家人先把她抬到房间里去。
仵作勘验几个人的尸体之后,得出结论,“启禀大人,初步判断,几个人是中了一种毒,瞬间毙命,甚至来不及喊叫,具体是何种毒药,还需要进一步勘验,请大人给小的一段时日。”
许县令也是眉头紧锁,发生这样大命案,今年他的政绩肯定是全部被抹杀掉了。
天气炎热,尸体肯定是放不住,既然已经勘验完毕,那下一步,就应该是焚化尸体,福娘却知,如果几个人的尸首全都焚化掉,那将死无对证,现在章氏一门心思指认自己是凶手,县令大人一言不发,探究自己的眼神,就像当初她在庭上看犯罪嫌疑人一模一样。
福娘强忍住悲伤,尽量让自己冷静,上前两步,福身行礼道:“大人,妾身想请教您,将如何放置他们的尸首?”
许县令冷冷道:“自然是按照《大正法典》,焚化他们的尸首。”
整部《大正法典》,福娘早就烂熟于胸,“大人,民妇有个小小要求,不知大人可否答应?”
“你说!”许县令心中疑惑,文氏虽然面色哀伤,眼神却很冷静,面对着等场面,寻常妇人早就吓得昏死过去,就算是胆子大一些的,也不敢看现场,而这个文氏,一边流眼泪,一边观察现场,倒比他身边的仵作,更加专业。
联想到死者的祖母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徐大人更是疑云重重。
“妾身只是想用冰块镇住小儿的尸首,他的父亲,远渡海外去经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民妇想用冰块镇住保全尸首,留待他父亲回来再行下葬。”福娘的眼泪止不住的流着,曾经,她也看过一桩灭门惨案,因为男人包养小三,媳妇忍受不了对方的毒打,杀死公婆,儿女和丈夫以及小三,然后去了公安局自首,虽然看到的只是照片和视频,文福娘当时还是有半个月的时间不敢睡觉。
今天,历史再次重演,而且,还是身边的人,早上走的时候,永明还很羞涩的说,希望文福娘给他买一个蹴鞠回来,他喜欢踢蹴鞠。
许县令对她的请求有些意外,若文福娘是凶手,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掩埋罪证,如何会想办法保全尸首,《大正法典》的确有说,若是死者的亲人提出要求,不一定非要焚化,除非是染上疫病身亡的人。
许县令点点头,答应了福娘。
福娘对齐白说道:“齐白,你马上去我姐姐家,把他们家的冰块全部拿来,放在地窖,之胤,你去给他们置办最好的棺木,不要心疼银两。”
姚之胤抹去眼泪,点点头离去,他不相信嫂嫂会杀害自己的侄儿,因为每个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得到,文福娘对待庶子,是真心实意的好。
仵作把收集到的物证一一装好,放在纸袋里。
玉环过来告诉她,永深醒过来了。
许县令一直就等着永深醒来,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若是他能开口讲话,这件案子,就很简单了。
福娘被衙差拦住,永深暂时安置在了永春的房间,许县令独自去了永春的房间。
福娘明白,自己暂时看不到永深,永深醒来,已经莫大的幸运,现在院子已经被衙差团团包围,院子里的主仆暂时被隔开,许县令决定问过永深之后,再讯问众人。
福娘略略心安,这个许县令虽然年轻,却并不糊涂,最起码没有挥手让人把院子里的全部抓走。
这等大事,是要上报朝廷的,皇上会亲自过问此事。
福娘暂且压下悲伤,细细思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希望从中缕出一丝头绪,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而且,她身边的玉环和玉燕不能随意走动,去哪里都有衙差跟着,这么多的衙差,整个县衙几乎是倾巢出动了。
孰料,不过盏茶时间,许县令就从房里出来了,福娘站在廊下,身体无力的靠在玉燕身上,看到许县令出来,她扶着玉燕站好,许县令一言不发的走到她的面前,“姚文氏,姚永深已经无法说话了。”
福娘惊愕的问道:“大人何意?”
“他现在哑巴了,性命无忧。”许县令犀利的眼神射向文福娘。
福娘闭了闭眼,心如刀绞,三个孩子,最爱说话的就是永深,每天永深一睁眼,两片小嘴就开始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大人,妾身能去看看他吗?”
“可以。”许县令跟在福娘身后,进了永春的房间。
永春从一出事,就被莺儿抱走了,房间内只有床上躺着的永深,福娘坐在永深的身边,强忍着眼泪,伸手摸着永深的小脸,永深两手抓住福娘的手臂,不停的张嘴,就是发不出声音,福娘抽出一只手,为他拭去眼泪,哽咽的说道:“永深,母亲一定会为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让你再会说话的。”
许县令就站在母子面前,细心观察着福娘,一个人的情绪是伪装还是发自内心,是可以判断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