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何云旗说:“秋姐姐真是幸运,等我以后死了,我也住在这里,日日守着西湖。”
江千山说:“胡说什么呢,你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到七老八十还有好些年呢,什么死啊活的。”
何云旗笑笑:“谁还能长生不老不成,总有死的一天,不如先来占个位置,你看看这里,有岳将军,有苏小小,以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大人物葬在这里,我这种小角色不早占位置,如何能进来?”
江千山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墓葬要占位置的。
他们是请假出来的,回学堂的时候,还拐到点心铺子给正在苦读的徐谦章和韩春江带些点心回去。
两个人正如小时候说的一样,一个打算去英国,一个打算去德国,若是顺利的话,明年大概就出国了。
倒是何云旗和江千山两个成了闲人,一个是胸无大志,一个心怀天下,都舍不得离开。
两人边走边聊,何云旗问:“他们两个都要出国的,你是什么打算?”
江千山说:“我还想走之前的路子。”
何云旗点点头:“如今的现状的确需要改变,每一个朝廷走到了末路,都是要被让你推翻的。”
“那你呢,你打算以后做什么?不会是要嫁人生子吧?”江千山调侃道。
何云旗笑笑:“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嫁掉。或许,以后会开一个学堂吧,正如你那天说的,老百姓太愚昧了,教他们读书识理,才是富强之道。”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恐怕阻力有些大。”
“这个我倒不怕,总要有第一个以身试险的人,就像秋姐姐一样。”
秋瑾的死不仅在老百姓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更让革命党人坚定了推翻清政府的决心,这就是人类的进步。
徐谦章对于两个人结伴出去非常的不满:“你们两个怎么又出去了,就剩我跟春江这个面瘫面对面,无聊死了。”
何云旗笑着将点心递过去:“我们两个又不留学,只要能考核过了就行呗。”
接过点心,徐谦章拿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江南的点心都小巧精致,一口一个,他吃的满口生香,“我就是舍不得咱们杭州的点心,也不知道英国有没有卖咱们中国点心的。”
“应该会有吧,估计价钱会贵一下。”
“贵倒是无所谓,没有的吃就行。我听说英国人天天不是吃烤土豆就是炸土豆,一个土豆子有什么可吃的,虽然说他们的船坚炮利,但饮食方便被我们甩了不止五条街。”
何云旗提议:“既然你怕吃不到,不如自己动手学习,到时候买不到也能自己做。”
徐谦章眼睛一亮:“好主意,下次休息我就跟家里的厨娘学几招,等到出国的时候,大约能学到不少的菜色。”
只是,等他回去要跟着厨娘抡大勺的时候,被几个庶弟庶妹嘲笑了半天,他不在意,但徐夫人却在意,拉着儿子就出了厨房。
等听到徐谦章怕在英国吃不到中国菜的时候,徐夫人好笑地戳戳儿子:“你就知道吃,不如到时候给你派个丫鬟过去,反正我们家也不差钱。”
徐谦章连忙摆手:“别别别,你见过哪个去求学的还带着丫鬟的,没得让人笑话。”
徐夫人不以为意:“你现在不也带着书童,本来我还想让书童过去伺候你的,要不两个都去?”徐家有钱,徐夫人办事更是财大气粗。
“现在是在自己家,等出了国被人知道我这么大的人还要下人伺候,会被外国人笑话的。”
徐夫人想想也是,但又不放心儿子:“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我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偷偷将人送过去?”
徐谦章哭笑不得,“娘你想的太简单了,不说下人不会外语,连出门买菜都买不了,何况我去了,估计是坐在学堂里,难不成让下人也跟着住学堂?或者给下人置办一套房子?娘你让我自己学学,等过去了我就能自己生活了。”
徐夫人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但心中还是舍不得,“你从小连茶也没有自己倒过,你让娘如何放心?”
徐谦章抱着徐夫人的胳膊,“你现在让我学,我就能顾住自己啊,娘你就让我自己去学吧。”
徐夫人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于是徐谦章又拎着菜刀进了厨房。
见庶子庶女又围上来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徐夫人冷哼一声:还有脸笑话我的儿子,等我儿子出息了,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徐家妻妾众多,庶出子女也多,身为正室的徐夫人可以收拾小妾,却拿这些庶出子女没有办法,索性也不管了,让他们的生母各自养着,倒养出了争夺之心,她乐得看热闹。
此时,何云旗也在小厨房里做着点心。
书墨劝道:“厨房里的活又脏又累,大小姐还是出去吧。”
何云旗摇摇头:“我就做一些点心,又不炒菜,累不到我。只要我一做点心,就想起哥哥和姑姑来,若是他们能吃到我做的点心就好了。”
何云旌和何惠馨都是到了地方之后托人带回来的书信,何云旌跟着同窗倒没什么,只是何惠馨的人在海上漂了大半年才回来,信上说,她已经在约翰家里先住下了,约翰的母亲珍妮病情已经好转了,珍妮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她刚到美国没什么事情,就日日陪着珍妮,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且美国不想中国有男女大防,男女可以自有的交往,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而且她还做了几次中国菜,引得邻居们都来品尝。总是活得非常的好。
秋香说:“我听说日本有很多都是学我们的,想来大少爷想吃咱们的菜也容易,姑小姐自己就会做,想吃了自己就能做,你不必担心。”
何云旗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想念他们。”
秋香笑道:“想念总有有个尽头,大少爷和姑太太一定会在大小姐出嫁之前回来的。”
说到这个,何云旗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婚约在身,下人们不知道他们已经准备解除婚约了,所以才以为她要嫁到孙家呢。
秋香的话倒是提醒了何云旗,她做完手中的点心,命人装了一盒子给何老爷子带去。
“祖父,你看孙家的婚约是不是应该赶紧推掉,这都拖了好几年了。”
何老爷子吃了一口点心,说:“这两天我正琢磨这件事呢,只是两家离得远,话都不好说。”
何云旗一听,急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何老爷子皱皱眉,斥道:“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脾气还这么暴躁,且听我说下去啊。”
何云旗讨好地倒了一杯茶,“祖父你说、你说。”
何老爷子说:“我刚得到消息,说孙家今年夏天就要回来了。”
何云旗奇道:“孙家伯父的任期还没满吧,怎么就两三年就回来了?”
“他是接的别人的任期,所以也就这几年。”
“难道孙伯父他没留任或者升官?”
何老爷子说:“看现在这个情形,应该是在任上做的一般,考核的时候上官不给他评优,所以只好先回来候缺了。”
何云旗想想孙汇通那个木讷的性子,点点头说:“这倒是有可能,只要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好提了。”
等入夏的时候,孙家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何家求官。
说出求官这种话,不等何明哲说什么,孙汇通倒先臊的满脸通红。
何明哲看着局促不安的孙汇通,心中忍不住感慨一声:娶妻当娶贤。他这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亲家娶了一位不贤惠的妻子,在任上将同僚和上官的家眷得罪个干干净净,回来了还要舍了老脸去求人。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要不你去找李知府问问?”
孙汇通头发都愁白了,他何尝不知道何明哲没这么大的权力,但李知府的门他是没有资格进的。孙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何家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帮他们一把。
可之前他们做的事情不地道,怎么还有脸求别人呢?
然而,孙夫人是怎么说的:“他何家不仅要帮咱们,还要将他的宝贝女儿嫁进来,不然我就出去将他们的名声搞臭,看他们怕不怕!”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孙家现在光棍一条,谁不让他们好过,他们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孙汇通觉得这种做法行不通,但孙夫人强硬惯了,立逼着他来,不然就要亲自上门去求何明哲了,吓得他立即就同意了。
开玩笑,让妻子去求别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是自家的亲家也不成,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孙汇通别的不在意,唯独在意一张脸面。
然而这些年孙家的所作所为,脸皮早就扔到地上被人踩得稀烂了,也就他自己当做宝贝一样捡起来戴上。
“要不,你帮我去跟李大人说说?”终究还是前途比脸面重要。
何明哲一听这话,脸就阴了下来:“朝廷任免官员,岂是我们能左右的,孙兄还是回家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