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沈朝祁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低声对她道：“所以说，朝歌，你会和我一起走吧，迁都北上华京城，对吗？”
是吗？
沈朝歌，你会和他一起走吗？
那是她最亲近的人，母亲去世后，一直照顾她，宽容她的任性，把她真正宠成一个小公主的人。
亲生哥哥，血浓于水。
沈朝歌心杂乱不堪。她又想起了晏清的话。
——“小三，你哥哥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的……”
沈朝歌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朝歌？”
沈朝祁按住她的肩膀，“你会和我走的，对吗？”
“你是不是害怕哥哥了？你别害怕，你就不要怕我了，我不会伤害你，真的不会。”
不会伤害你……
沈朝歌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感觉神识好像清明了不少，她长呼了一口气，转身，终于有了直视沈朝祁的眼睛的勇气：“如果，我也背叛了你，我也带兵围住宫城，我也要逼你退位，你还不会伤害我吗？”
沈朝祁一愣。
那他还会吗？
此刻沈朝歌的眼睛清澄而明亮，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内心，她喊道：“哥哥？你说呀？”
沈朝祁也问了自己，他会吗？
“哥哥，你说会，我就毫不犹豫地和你走。”
可是，他的心，却迟迟没有给他回答，他只能摇摇头，“朝歌，你和大哥他…不一样。”
沈朝歌突然笑了，“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是因为我是个公主，不能继承皇位，还是因为我一点儿也不出众？什么也不会，对你没有一点儿威胁吗？”
“可是如果我真的背叛你了，大哥的下场是不是就是我的下场，我是不是也会死在你的手上？是不是？哥哥？”
她的声音清脆利落，一字一句，咬得十分清晰。
沈朝祁捂住胸口，他不知道，他该如何回答。
他讨厌背叛，他真的痛恨背叛，他对身边的人都竭诚以待，为什么还会要背叛他？
他想了好久，他也想不通，这一次叛乱，最伤他心的不是江家，是沈朝黎，得知暗卫密探时他根本不敢相信，直到他攻入江陵那一刻天也不敢相信，可是大哥身穿铠甲，拿着剑逼他退位。
他不得不信！
所以，背叛他的，都杀了吧，死了就好了。
他可以假装忘记，继续对没背叛他的人好，可是为什么，连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妹妹也想要背叛他？
他本来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跟随自己的。
但是她现在，是要背叛他吗？
沈朝歌看着他呆滞的目光，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和同情，是的，晏清说得没错，她这个哥哥，从小背负太多，要学着对他应该施予或者不应该施予仁慈的的仁慈。
他学到了，但是人格却被剖开了两个极端的层面，他对别人好，并不是无怨无悔的付出，他还要索取代价，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很宽容，而一当发现那个被他施予的人背叛了他，他甚至会立刻疏远他，或者 直接把他毁掉。
他的眼里，竟是这么容不得沙子。
沈朝歌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认识沈朝祁。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会残忍到杀死一个孩子。
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尖刀刺入兄弟的胸膛。
看着沈朝祁的模样，沈朝歌知道，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有朝一日，他也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就好像今天杀死大哥一样。
晏清真的很对，她在沈朝祁身边，不会安全的。
她擦了擦眼泪，微笑着看着沈朝祁，那笑，就好像从前她放学时，看到哥哥来接自己，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哥哥，我回来了，今晚吃些什么？”
“先做好功课，才能吃饭！”
“我才不要，我饿！我不吃饭会饿死的！”
“好好好，行行行，先吃饭，但是吃完饭一定要把功课温好，不然夫人又要来告你状了！”
“太好了，哥，谢谢你啊！”
……
她笑着说道：“谢谢你，哥哥……”
还有……
“再见了。”
从前夫子教导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从前不甚理解，如今她可算明白了个透。
经历过了今天这两件事情，哪怕她再怎么不舍，再怎么依恋，她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再和沈朝祁像从前那样相处了。
既然如此，不如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沈朝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和你走，我不去华京！我有我自己的路！我要自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