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甩开她,“你干什么?你疯了?”
她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沈暮云,道:“你不能和他结婚。”
我快气死了。
我和沈暮云在不在一起,我们两个吵架冷战分居与否,那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
就算有多管闲事的记者报道几篇,我也没那么生气,毕竟人家就靠这个吃饭。
而我和沈暮云也算半个公众人物。
可这位所谓的‘姨母’,从小到大没见过一眼,这么一来,又是要求我回到那什么赵家,又是要求我和沈暮云离婚。
这也忒理直气壮了。
我甩开了她,她也不气恼,回头看向沈暮云,道:“沈总,很多事,你未必想知道真相,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难得的,沈暮云居然沉默了下来。
??
我心头一沉。
难道……
他也同意那位姨母说的,我们离婚?
我心中一痛,撇开脸去,冷笑道:“好,姨母让我们离婚,我不从,但你要放手,我无法不同意,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我抬腿就准备出门。
一旁的美珍连忙拿了衣服给我披上,略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但身后的沈暮云,却没有再追上来阻拦。
其实我想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在那位姨母给我银行卡当压岁红包的时候,他还给了我几张签了字的支票,给我充面子。
为什么仅仅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改变念头,要跟我离婚?
想到刚才姨母的话——“很多事,你未必想知道真相,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真相?
什么真相?
我狐疑的看向那位姨母,道:“要我和你去民政局,要我离婚也可以,但你要说清楚,什么真相是我不能承受的?什么真相,是要我必须放弃我的爱情和婚姻的?”
她笑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带着几分微妙的怜悯和同情,但那同情里,又似乎夹杂了几分恶心和厌恶。
半晌后,才道:“你不会想知道的。但你若想知道,当你回到赵家,一切都清楚了。”
我再次看向沈暮云,他仍然没表态,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出了客厅。
一出客厅,就看见院子里站满了穿着黑衣服的保镖,还有几个佣人,手足无措的站在客厅大门口,似乎是想守着不让这些人进来。
瞧着他们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估计我刚才要是没答应,他们抢也能把我从湖山半景抢走,把我掳到民政局逼着我和沈暮云离了婚。
栾城赵家。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连沈家、连新锐集团,都这样忌惮。
我心思百转千回,再看向姨母时,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笑容,只是,我不看也知道,这张脸笑起来有多扭曲可怖。
果然,瞧见姨母变了脸色,她恨恨的瞪了一眼沈暮云,伸手碰了碰我的脸颊,道:“思君,你放心,赵家是四百年的美妆企业,回到赵家,我们会把你这张脸变得更美,比以前更漂亮。”
“不用,谢谢,不是说去民政局?今天上班吗?”
这还是大过年的。
好好的春节,过成了这个样子,估计这事儿传扬出去,以后我们在全申城就真的出名了。
姨母笑了笑,道:“当然,即使他们不上班,即使只有你一个人,我也可以帮你办理离婚手续,你也不用年纪轻轻,就给让做了后妈。”
她说起这话,语气愤愤不平,好像在替我生气一样。
说实话,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我知道自己真有这么一个姨母,肯帮我说话,帮我出气,替我着想,我还挺感动的。
但我现在清楚,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回到赵家而已。
赵家……
我没再说话,也没再回头看沈暮云一眼,直接上了姨母的车。
开车的是个男司机,看起来很年轻,但因为后视镜的角度,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整个人气质阴沉沉的,令人觉得特别不舒服。
美珍坐在副驾驶,一个劲儿的往车窗那边靠,估计也是不想离这个人太近。
我则和姨母坐在后座。
一上车坐下,大概是因为我答应了姨母同意离婚,她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夸我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又说,等我离了婚,不会有记录,我仍然是清白的,以后栾城会有大把的世家公子,任由我挑选。
好像挑大白菜一样。
哦不,人家买过冬的大白菜都是批发买,买白菜都不挑。
我眼眸闪了闪,随口应了一声,没认真答应。
很快,到了民政局,我下了车,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我知道沈暮云在里面。
但他自从听到姨母那句话后,就再也没有表态过,更没有挽留过我。
我不知道那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如果有选择,我宁愿选择去问沈暮云。
可他什么都不表态。
就连我现在要和他离婚,他都没有任何阻拦我的意思。
我再去问他,他又会告诉我什么?
但我必须搞清楚这些。
我抬脚,踏上民政局的台阶。
一踏上台阶,里面的工作人员立刻开门出来迎接我们,态度跟平常比,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今天过年,民政局本来不上班,主任匆匆而来,连衣服都没打理好,看起来也是突然得知消息不得不来的。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更加怀疑赵家的能力。
这样的一个家族,拥有这样的权势,我确实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否则到时候,受伤的只能是我自己。
可是,更让我觉得受伤的,是沈暮云的态度。
应付了主任一句,我回头,看向门外。
隔着一道玻璃门,我站在门内,他站在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他无法融入进我的世界,我也无法融入进他的世界,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关系。
我们不再是夫妻,做不成情侣,也不可能再是朋友或者合作伙伴。
或许,我又会按照姨母说的那样,回到栾城,回到赵家,再也不踏进申城这个令人伤心的城市。
我闭上眼,任由眼泪落下。
脸上的伤被生理泪水刺激到,我还没感觉到痛,先觉得双腿一软,接着,一道暖流顺着双腿滑落下来。
!!
我倒在地上,慌张的低头去看地面和自己的双腿。
我太明白这样的感觉了!
那次沈佳慧推了我一把,我无辜流产的孩子的胚胎标本,现在还因为舍不得,放不下,被我妥善的收藏保管着。
我实在怕看到心里猜测的画面,慢慢的闭上眼,等低下头,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视线内一片鲜红。
我有些茫然,有些恐惧和害怕,更怕的是,我连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到来的都不知道。
就让这个孩子,步了我前一个孩子的后尘。
我慌张的想爬起来,被姨母一把按住,她忙伸手扶住我,叫来美珍,道:“送小姐去医院,立刻!”
她们两个也都是女性,没那么大的力气,倒是旁边的保镖,直接将我打横抱起往外走。
出玻璃门的时候,我痛得缩在保镖怀里,余光却仍然抱有期待的看向沈暮云。
他脸上震惊而茫然,好像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怀孕的事儿,我们谁都没个心理准备。
可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原谅他了。
我埋头在保镖怀里,上了车。
到了医院,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这孩子才两个月大,还没显怀,而我也没有大出血,因此倒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可进了手术室后,麻醉师才匆匆过来,告诉我,“没有麻药了,已经尽快从其他医院调取了,但今天是春节,各个医院本来值班的医生就少,麻醉药又属于管,制药品,比较难以开,可能得一段时间……”
他说着,犹豫的看了一眼我的小腹,道:“但这个孩子,不能留在你身体里那么久了。”
“只是缺少麻药吗?不缺少其他东西?”
我做这样的手术不是第一次了,说起来,就连手术室里的摆设,我都不陌生。
麻醉师点了点头,道:“其他一切准备到位,只是没有麻醉药了。”
“可以,不用麻醉,直接把胚胎取出来,如果体内有残留,也可以直接做清宫手术,我不介意,把申请书拿来,我可以签字。”
麻醉师愣了一下,道:“不打麻醉就做流产手术和清宫手术,不可能的……”
“这有什么?你们不是说了,这个孩子不能再留在我体内了,这个手术也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说了不要麻醉,就不要麻醉!”
不要麻醉,才能让我记住这疼。
才能让我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没的。
才能让我记住,我是一个多么无能的母亲,一次两次,都没能保住自己腹中不到三月的孩子。
医生拗不过我,说要去找家属,家属同意签字,才会给我手术。
几分钟后,医生进来,道:“你的姨母帮你签了字,同意无麻醉进行手术,过程中有任何不适,你可以随时告诉我们。”
“嗯。”我应了一声。
这时候,我倒是挺感谢这位姨母的。
因为没有麻醉,我全程意识都是清醒的。
我能清清楚楚的看着医生准备医疗器械,感受着他们将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塞进我的体内。
在我的体内一点点的旋转按压挤迫,将那尚未成形的孩子,我的胚胎,寸寸碾碎,用冰冷的镊子钳子,将体内的胚胎残渣,夹出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