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看《甄嬛传》,说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人的。
因为死去的人,我们会自动为她们加一层光环,而活着的人,只要活着,就总有错处让人不满。
我那时候还不相信,总觉得人都死了,哪有人会惦记着一个死人念念不忘的?
毕竟,活着的才是真实的。
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就光凭宋清清最后生下长思这一点,我就一辈子都比不过她。
无论是看到我这张脸,还是看到长思,沈暮云永远都会想起有这样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忽然有些看不透宋清清了。
对我的好是真的,可这些留下的嫌隙、让我和沈暮云互相怀疑猜忌,互相怨恨憎恶,也是真的。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
今天是除夕,即使一直下着暴雨,外面仍然有过年的气氛,从下午四五点开始,鞭炮就一直噼里啪啦的。
好在湖山半景是一个独立庄园,四面的山又都是湖山半景的,只有山脚下住了些人。
倒也不算太吵闹。
我让人关了所有门窗,在房间里放了音乐,查看着最近一个月七月本草的销售报表。
这一个月我一直在和沈暮云冷战吵架,闹得我心烦意乱,完全没有去做营销,更没有去生产新品,很多卖光了的货,明明还有存货,我都懒得再上架。
为此,店长找我说了好几次了。
本想今天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仓库拿货,但一想想,今天是除夕,仓库都放假了,更别提店里了。
挂断刚拨出的电话,我躺在床上,心情烦躁而抑郁。
但这种情况下,我居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了晚上七八点,醒来的时候,美珍正来叫我吃饭。
她瞧着我精神状态不错,也露出了笑容,道:“太太,我看您睡得安稳,就没这么早叫您起床吃饭,今天是除夕,做了年夜饭,很丰盛,都是您爱吃的,下去吃饭吧?”
“好。”
我应了一声,披了衣服,去洗漱,就去了一楼餐厅。
到了餐厅,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儿。
我最近胃口一直不大好,吃什么都吃不下,现在看到这年夜饭,色香味俱全,但胃里仍然难受。
美珍仍然期待的看着我,“太太,您看菜色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让人重新做。”
“挺好的,不用这么折腾,以后日常吃饭也是,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做多了都浪费。”说完,我忽然又想起什么,自嘲的道:“不过,我也未必会在湖山半景住多久了。”
现在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忙着过年,房子又不好租,等年后元宵过去……
我心里想着这些,走到餐桌边,看了一眼面前的饭菜,是一道茶叶鸡,带着浓郁的鸡肉的香味儿和清淡的茶叶味道,还贴心的剔了骨,去了皮,切成了小块。
我夹了一块,刚吃进嘴里,就觉得一阵难受,咽也咽不下去。
最后还是美珍发现了我的表情异常,忙拿了垃圾桶过来,让我吐了一场。
我吐了半天,都快把胃液吐出来了,再看着这些年夜饭,也实在没有胃口了。
美珍有些担心,“太太,您不能什么都不吃呀,如果真的不想吃饭,那喝点汤吧?”
“什么汤?”
我下意识的以为她给我做了荔枝气泡水。
没想到,她端来一碗玫瑰姜茶,放在我面前,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玫瑰是美容养颜的,还可以安神,您今天下午又受了凉,喝点姜茶吧。我特意让人加了玫瑰和冰糖燕窝,盖住了姜味儿,您尝尝。”
我端着那碗,心底有些感动,下意识的问道:“怎么没有荔枝气泡水?”
她愣了一下,半晌后才呐呐的道:“您不喜欢这个……”
“嗯?”我抬头,挑眉:“我不是说,每天给我一杯荔枝气泡水吗?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她腼腆的道:“我看得出来,您其实是不喜欢的。宋太太以前喜欢荔枝气泡水,喜欢冰粉和旗袍,您再湖山半景也存了一个衣柜间的旗袍,还每天让人给您做一份荔枝气泡水和冰粉,但您喜不喜欢,我看得出来……”
说完,她又道:“您不必这样勉强自己的。”
她好像又说了几句安慰我的话,但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了,脑海里只想到沈暮云。
想到他晚上的绝情,想起那倾盆暴雨打在我们身上,他看向我复杂而悠长的目光。
我不懂那目光代表了什么,也不想懂。
可美珍是宋清清的佣人,连她都看得出来,我不喜欢旗袍,不喜欢荔枝气泡水,不喜欢冰粉。
他这样高的情商,会看不出来吗?
只怕看出来,装看不出来吧。
这样想,心头就更加痛苦了。
我直接让人撤了这一个人的年夜饭,因为下午在房间睡过了,也不太想回房间睡觉。
开了电视,让人拿了鲜切花过来插花。
现在的时令花朵虽然多,但热门流行的却仍然是那几种,看到佣人送来的黄梅,我有些晃神。
十二花神系列的第一样产品,原材料就是梅花。
可惜。
可惜了这个构想和设计。
我无心再插梅花,把那些鲜切花都丢在茶几上,换下了电视上春节晚会的频道。
下一个频道就是申城电视台。
没想到,我随手换的一个频道,居然还在上面看的一个熟人,一个我下午就见过的熟人。
沈暮云。
他站在台上,面前全是知名媒体的话筒,粗略估计,起码得摆了一二十个,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
丝毫不像下午我们见面时那样。
哼。
人模狗样的。
我正准备继续换频道,忽然听到他提起我的名字。
“我和妻子赵思君感情很好,现在我们两人暂时分居,是因为新锐集团事务繁忙,和我生活在一起,太打扰她的休息。等新锐集团的事物处理完毕,我们就会一同生活。请各位不要再过度关注我和太太的生活,否则,我会交由新锐集团的法务部处理。”
他这样的一番话说出来,底下的记者自然疯狂起来,连台上的话筒和摄像机都不满足了,纷纷冲上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说完这个声明,却好像不耐烦了,只说让公关部出来解决。
因为这是申城电视台的实时直播,不是录播,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没法提前打通稿的。
我皱了皱眉,正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暮云这类似‘表白’‘澄清’一样的话,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只有一串数字,没有来电提醒的名字。
但即使是这样,那个号码,我也已经烂熟于心了。
我叹了口气,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暮云道:“卿卿。”
我接了电话,他又先开了口,我自然不能不说话装作没听到,故作冷淡的道:“你不是在申城电视台直播吗?堵你的记者不少吧?这次要溜出去钻狗洞吃冰粉么?可惜,现在是大年夜,卖冰粉的不出摊,申城电视台也不是新锐集团,没有狗洞让你钻。”
我这话说出来,自己也知道有多伤人,可下午他伤我同样这样深,我现在想起来,心脏还微微的疼痛着。
相识一场,我觉得我们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互相伤害。
他不爱我,他爱的是宋清清的影子,是希望我成为宋清清的样子,成为他记忆里深爱的那个人。
可我,我赵思君,我不想做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