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收获的季节。在豫东平原上,也是梦一般的热火朝天。
葛根生回到了学校,就要参加高考了。
夏蝉发疯似地叫着,桑树的茂密依然遮不住午阳的毒辣,在地面倒影斑驳中,散落下点点光阴。
“根生哥,大学你想去哪嘛?”此时的刘文君收拾着饭盒,急急忙忙地跑到葛根生的旁边问道。
“哎,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心里不好受”。葛根生望着六月的天,闷闷地说道。
“哎,根生哥,前几天放假,我回家,我们村支书刘富才……”。刘文君忙意识到不对,赶忙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刘富才,刘富才咋了?”葛根生回过头,看着刘文君。
“没事儿,没事儿……”,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刘文君连忙摇摇头。
“啥事情,神神秘密的,你不给我说,我咋知道。再说是你们支书,又不是俺们支书。”,葛根生说道。
“你不给我说,就算了,明天就高考了,别耽搁时间了。再回教室复习一下。”葛根生摆摆手,有手指了指教室,有神地说道。
葛根生刚走出一步,便停了下来。
“他,他,刘富才支书,他死了……”,刘文君缓缓抬起头睁着那一双大眼看着葛根生,小声地说。
“啥?你说他……”。葛根生连忙回过头,瞧着刘文君。
“死了,被牛抵死的,是俺娘给我说的。”刘文君顿时慌了神儿。
此时的刘文君内心是多么地矛盾,她不敢想象根生哥如果知道是他家里的牛撞的,家里要赔现款100元,那对根生哥……
想到这,刘文君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她怎么说漏嘴了呢。
谈到刘文君,她从小生活在刘家湾,但是也从小就和葛根生一起读小学,念初中。又和葛根生一起去了县城读了高中。
那个时候,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供读一个高中生,虽然是一份极大的荣耀,但是也是一种艰难的选择。
刘文君家里排行老三,村里稍微比她年龄大一点的都称呼她为三妹。刘文君上面有两个姐姐。老大刘巧儿,老二刘霞。
母亲裴秀云的娘家是县里的富足人家,因裴秀云当年喜欢上了刘庆,便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跟着刘庆来到了华集公社的刘家湾村。
虽然那个时候可以自由恋爱,但是在一个豫东平原的小县城里,也不是一件多么普通的事情,为此裴秀云的父亲气得不让她回娘家的门。母亲裴秀云偏偏是一个自尊要强的人,逢年过节也不会回娘家。倒是裴秀云的母亲经常和堂哥裴国华一起来刘家湾看看她和三个孩子。
父亲刘庆是华集小学的一名老师,他常年念叨人的肚里总是要有点墨水的,在刘庆看来有墨水的人就像是上了地肥的麦穗,可长的好着哩。
刘庆知道,这辈子没儿子,为此老父亲在世时没少跟他怄气。虽然三个孩子都是女子,刘庆还是把希望寄托给了她们。
老大刘巧儿,早早出了嫁,嫁给了卫家河柳玉兰的堂兄邹有志。邹有志早年气盛,倒卖粮食,把自己送进了劳改所。
老二刘霞偏偏脾气倔,刘庆让她向东,她偏要向西。为这,刘庆没少和刘文君娘生气。
这不,刘霞刚一上完初中,说啥边再也不上了。把刘庆气得三天没打理她。
豫东俗话说“有爹有娘,比啥都强”。刘庆也原谅了刘霞,毕竟他知道,自己是个老师,总不能心窄的,日子都不过了吧?
倒是三妹刘文君平时乖巧听话,聪明伶俐。小的时候,便能背唐诗三百首、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等国学名著。每次早晨背完***语录,刘文君便是要背上几段的。而且每次刘庆去学校上课教书,她便是要缠着去的。
刘家湾的都知道,刘庆的三闺女,会的可是不少哩。而他们哪里明白,就连刘庆也不太清楚他的闺女刘文君想的是什么。
上初中,刘文君和葛根生一起,在她看来,每次放学回去,和根生哥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她始终把葛根生当作目标,他考试能拿满分,她也要拿满分。但是当她拿了满分,葛根生没有的时候,她反而觉得很失落,像是自己也随着那一张根生哥的试卷。
此时此刻刘文君内心在矛盾与恐慌中看着葛根生……她不知道他的根生哥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是什么……
“谁家的牛?人抵死了,这可是大事,我放假在家时怎么没听人说呢?”葛根生皱了皱眉,斜着头看着刘文君。
这时刘文君的眼睛一抬,正好两个人四目相对,刘文君刷的一下脸红了。
“那,那人家啥事都告诉你呀,你,你又不是村支书。”说着刘文君便慌慌张张得低着头,向着教室的方向跑去。
“谁家的牛,抵死了人。”葛根生愣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道。
夏天的热风伴着食堂里的炊烟味道,静静地吹在了葛根生的脸上,柔柔地打在了葛根生紧握饭盒双筷的手面上。